然后大家又把信里提到的“别太难过,其实宝玉是借胎而来”的意思解说了一遍:“要是做了官,万一运气不好,犯了事,家破人亡,那可就惨了。咱们家宁愿出个佛爷,那才是老爷太太积德行善的结果,所以宝玉才投胎到咱们家。虽然这话听起来有点没头没尾,但想想东府里的太爷修炼了十几年都没成仙,这成佛可就更难了。太太如果这么想,就想得通了。”王夫人哭着跟薛姨妈说:“宝玉离开了我,我还恨他呢。我难过的是我儿媳妇的命苦,才结婚一两年,他就这么狠心地抛下走了!”薛姨妈听了也特别伤心,宝钗更是哭得昏天黑地。
所有爷们儿都在外面,王夫人就感叹道:“我为宝玉提心吊胆了一辈子,他好容易娶了媳妇,中了举人,还听说宝钗怀孕了,我这心才稍微定了点,谁想到会是这么个收场!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娶亲,免得害了人家姑娘。”薛姨妈听了,忙安慰她说:“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事,咱们这样的人家,还能说什么呢?幸好儿媳妇怀孕了,将来生个外孙子,一定能成气候,这就是个好结果了。你看大奶奶,她儿子中了举人,明年再中进士,不就当官了吗?她以前吃的苦,现在享的福,都是她为人处世的好处。咱们姑娘的心地,你是知道的,她不是那种刻薄轻浮的人,你不必太担心。”
王夫人听薛姨妈这么一说,觉得挺有道理,心想:“宝钗小时候就淡泊名利,喜欢清静,她能遇到这种事,真是命中注定。看她虽然难过,但端庄的样子一点没变,还来安慰我,这真是难能可贵!想想宝玉,他在红尘中竟然一点福分都没有!”想了一会儿,心情也好了些。然后又想到了袭人:“别的丫头都好办,大的嫁出去,小的就在家里服侍二奶奶。可袭人怎么办呢?”人太多,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晚上再和薛姨妈商量吧。
那天薛姨妈没回家,生怕宝钗难过,就在她屋里安慰她。宝钗特别明事理,左思右想,觉得宝玉确实是个奇特的人。命中注定的事,怨不得天,怪不得人。薛姨妈反而心里踏实了,就先去跟王夫人说了宝钗的想法。王夫人听后感慨地说:“要说我没福分,可不该有这么好的儿媳妇。”话没说完,又伤感起来。
薛姨妈又安慰了她一会儿,然后提到了袭人,说:“我看袭人最近瘦得厉害,心里只想着宝玉。不过正妻按理说是应该守着的,屋里的人愿意守着也有这样的情况。只有这袭人,虽说算是屋里的人,可到底她和宝哥儿之间并没有明确公开的关系。”王夫人说:“我刚才还在想,正要和你商量商量。要是放她走,又怕她不愿意,闹出人命来;要留下她,又担心老爷不同意。真是左右为难。”
薛姨妈说:“我看咱姨老爷肯定不愿意让她守着。再说,姨老爷都不知道袭人的事,估计觉得她不过是个普通丫头,哪有留下的道理啊?姐姐只要让她本家的人过来,狠狠地吩咐他们,给她找个正儿八经的对象,再给她多准备点嫁妆。袭人这孩子心眼儿好,年纪又轻,跟了姐姐你这么久,也不算白跟,姐姐你对她也算不错了。袭人那边我再去好好开导开导。就是她家的人来也先别告诉她,得等她家真的找好了好人家,咱们再悄悄去打听一下,如果确实好,女婿长得也像模像样,再让她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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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听后说:“这主意不错。不然让老爷冒冒失失地一办,我又不是害了人家姑娘么!”薛姨妈点头赞同:“可不是么!”然后又聊了几句,就告别王夫人,回宝钗的房间去了。
瞧见袭人眼泪汪汪,薛姨妈赶紧安慰了她一番。袭人这人性子纯朴,向来不是那种能说会道的主,薛姨妈说一句,她就答一句,后来她还说道:“我不过是个丫鬟,姨太太能和我聊这些,是我福气,我可不敢不听太太的话。”薛姨妈听了,心里暗暗夸赞:“这孩子真是个温顺的好孩子!”对她更是喜欢。宝钗又把道理重申了一遍,大家也都安安静静的,各自相安无事。
几天后,贾政回了家,大家热情迎接。一看,贾赦和贾珍也都回来了,兄弟叔侄聚在一起,纷纷讲述离别后的故事。家里的女人们见了面,自然想起了宝玉,大家又伤感了一会儿。贾政严肃地说:“这是没办法的事。现在咱们在外头要好好管理家业,你们在里头要帮忙,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懒散了。别的房头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不用咱们操心。咱们这房头的事,都归你管,一切都要按规矩来。”王夫人就把宝钗怀孕的事也说了,还提到大家都劝她把丫头们都放出去。贾政听了,默默点头。
第二天,贾政进入宫里,跟大臣们说道:“感激皇上恩典,但丧期还没满,不知道该怎么谢恩,还请各位大人赐个主意。”大臣们都说帮他向皇上转达。皇上一听,大手一挥,说:“让他进来吧。”贾政进去谢过恩,皇上又发布了一系列圣旨,还问到了宝玉的情况。贾政就老老实实地汇报了。皇上听后直夸:“这宝玉的文章真是不同凡响,看来是有些来历的。”他觉得宝玉如果在朝廷里,也能派上大用场。既然宝玉不愿意接受朝廷的官职,那就送他个“文妙真人”的名号吧。贾政连忙磕头谢恩,然后出宫。
一回到家,贾琏和贾珍就迎了上来,贾政把朝廷的事情详细地给大家说了一遍,大家都挺高兴的。贾珍一听,忙接话茬:“宁国府已经收拾得妥妥当当,我们准备搬过去了。栊翠庵就设在园子里,给四妹妹一个清静的地方养身子。”贾政没说什么,过了会儿,感慨了一堆要感恩的话。
贾琏也趁机说:“巧姐儿的婚事,爸爸妈妈都同意了,让她嫁给周家。”贾政昨晚已经知道巧姐儿的事情,就说:“大哥大嫂说了算,别看是乡下,只要人家清清白白,孩子肯读书,有上进心。朝廷里的官员难道都是城里的吗?”贾琏连连点头,又说:“我父亲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得静养几年,家里的事情还得靠二老爷您多操持。”贾政听了,点头说:“说起静养,我也挺喜欢的。就是觉得欠了朝廷的恩情,还没报答。”说完,他就进屋去了。
贾琏就把刘姥姥给请来,巧儿的婚事就这么定了。刘姥姥一见到王夫人她们,就开始聊起将来怎么当大官,怎么发家致富,怎么让子孙后代兴旺发达。正聊得起劲呢,丫鬟过来报告说:“花自芳的媳妇过来请安了。”王夫人就问了问情况,花自芳的媳妇说有一门亲事,是城南蒋家的,家里有房有地还有店铺,小伙子年纪大几岁,但没结过婚,长相也是百里挑一。王夫人一听,挺满意的,就说:“你去答应下来吧,过几天再把袭人接去。”王夫人还让人去打听了一下,大家都说这事儿不错。
王夫人把事儿跟宝钗一说,薛姨妈又详细给袭人说明了情况。袭人伤心得不行,但又不敢不听话,心里默默想起宝玉那年去她家,回来发誓死也不回去的话,心想:“现在我守着宝玉,人家又该说我不知羞耻了;可要是我走了,又实在违背我的本心。”她哭得说不出话来,薛姨妈和宝钗她们好说歹说,她才慢慢想通:“我要是死在这儿,不是白让太太一番好意白费了?我还是该死在家里。”
于是,袭人含着泪告别了大家,姐妹分别时自然更是难过。她怀着必死的心上了车,回到家,见到哥哥嫂子也是止不住地哭,但就是说不出来话。哥哥花自芳给她看了蒋家的彩礼,又一样一样指给她看自己准备的嫁妆,告诉她这个是太太赏的,那个是自己置办的。袭人这时候更不好开口了,呆了两天,仔细想想:“哥哥办事挺靠谱的,我要是死在他家里,不是又连累哥哥了吗?”她左思右想,左右为难,心里那个纠结啊,真是快要扯断了,只能硬生生忍住。
那天可是大喜之日,袭人本来就不是那种强悍的角色,带着满肚子委屈上了花轿,心里盘算着到了新家再说。没想到嫁到蒋家一看,人家办婚礼可是规规矩矩,一丝不苟。刚进门,那些丫鬟仆人一律称呼她“奶奶”。袭人那时候心想死在这里算了,又怕对不起人家,白费了人家一番心意。那天晚上,她哭得死去活来,死活不愿意屈服,结果那新郎官却是温柔得很,百依百顺。
到了第二天,打开箱子,新郎官一看那条猩红色的汗巾,才知道原来她是宝玉的丫鬟。之前只知道她是贾母身边的人,万万没想到会是袭人。这时候,蒋玉菡想起宝玉以前对他的好,心里既愧疚又尴尬,对袭人更是小心翼翼,还故意拿出宝玉送他的那条松花绿的汗巾。袭人一看,这才明白原来这个蒋家公子就是蒋玉菡,心想这真是命中注定的一段姻缘。袭人终于敞开心扉,把自己的心事说出来,蒋玉菡听了也是叹息不已,对她更加尊重,不敢再勉强她,对她更是温柔体贴,让袭人觉得自己真是无处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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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听听:虽然事情有时候是命中注定,无法改变,但是那些忠臣孝子、义夫节妇,这“不得已”三个字也不是随便就能说的。这就是袭人为什么会在另一本册子里的原因。正像古人路过桃花庙时写的那首诗所说:
千古艰难惟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