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又不得不去认一个假冒的父亲。
她常说:“世事并非只有黑白两面,何必泾渭分明。”
韩泠听进去了,也这么做了。
至此,杨烟终于明白,小王爷原是知道的,为了给她一个真实归处,才非要给她和杨氏扯上瓜葛。
她捏紧了手中茶碗,才不至颤抖着洒出汤水。
“囡囡身上还有家传玉璧,可证明是吾家之女。”杨祚最后道。
还知道她叫“囡囡”么,明明韩泠也不知道。
就是“玉璧”什么的太扯了。
杨烟一瞬又想笑,果然真中有假,假中有真。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一直修习的幻术之道,应在了自己身上。
昭安帝却是真的在笑:“朕毫不怀疑那是令媛,单看长相就清楚了。”
他们,长得真的好像。
杨烟这才抬头仔细看了看男人,果然,好像——他和母亲长得好像啊。
杨祚俨然已经落了泪,竟真像叫自己女儿一般,唤她:“囡囡。”
杨烟也站了起来,有一腔话想要告诉他,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轻轻叫了一声:“爹爹。”
昭安帝道:“不错,朕也乐得促成你们父女团聚,改日当认祖归宗。朕赏杨氏小女珍珠一斛,绣入嫁衣,风风光光给朕当儿媳妇。”
终于提起议亲一事。
又问杨祚:“婚期待礼部占卜后会送帖到江州杨氏宗祠,再去清州知会于你,爱卿可有异议?”
杨祚揉了揉湿润眼角,忽地拽着杨烟离席跪拜:“谢圣上隆恩!能和圣上、和吴王殿下结亲是杨氏一门之幸。”
“那其他婚事安排所需,就有赖皇后和礼部操持了。”
昭安帝觉得差不多走过场该结束,便要他们回座把饭吃完再走。
皇后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向身侧侍立的王成使了个眼色。
王成会意,悄悄出了殿。
——
紫金宫宫门前的日晷影子缓缓移动。
一刻钟后。
昭安帝刚净了嘴,漱了口准备结束午宴,叫杨氏父女离席,那边马抚青通传:“晏相求见。”
“叫他去福宁——”帝王话音未落,晏渚已大踏步进了殿。
双手端着个折子,一脸冷肃萧索。
杨烟立刻有了不祥的预感,她望向杨祚,杨祚虽不明所以,却抬手隔着桌子间隙,牵住她的手。
她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温暖。
“臣有事奏表。”他躬身行礼,上呈折子。
明明态度倨傲,不怎么把皇上放在眼里,昭安帝却未露出不快。
只将揩嘴的布巾一扔,淡淡问:“晏相为何这般着急?可是为春汛之事?”
“事关吴雍旧党。臣要奏表,江州杨氏本是叛国谋逆罪臣慕容惟漏网妻族,依律在株连九族之内。又窝藏罪臣之女,罪加一等,当灭族!”
一直握着杨烟的手松开了。
杨祚愣愣盯着昭安帝,笃定自己钻进了某个连环套子。
设饵的不仅有吴王、张氏、晏渚,甚至面前的帝王。
杨烟却死死盯着晏渚低垂的、昏暗不明的脸。
仿佛看到自己预言已久的天雷,随着春汛冰雪融化后的洪水,从五年前的西北定州一路咆哮着,滚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