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刚敲过,贾珏站在作坊天井里仰头看月亮。
青砖墙角的蟋蟀叫声突然被整齐的脚步声碾碎,二十名腰间别着雁翎刀的亲卫在廊下站成两排。
李画师捧着新绘的百鸟朝凤图经过时,正听见贾珏吩咐:"往后进染坊的匠人,须得对切口——春风不度玉门关,回令必是明月偏照汉家营。"
"公子这口令倒像是沙场点兵。"紫菱端着银耳羹从游廊转出来,见李画师怀里的画轴边缘沾着几点靛青,突然伸手抹了抹他的袖口,"李师傅当心,这可是千金难换的秘方。"
李画师慌忙缩手,怀里"哗啦"掉出半块刻着缠枝莲纹的铜符。
贾珏俯身捡起铜符,指尖在莲花芯里暗藏的"珏"字上摩挲,抬眼见作坊屋檐下新挂的八宝琉璃灯映得李画师额角发亮:"明日着人给你屋里添个檀木匣,带机关的那种。"
窗外忽然传来瓦片碎裂声,值夜的亲卫暴喝"什么人"的刹那,贾珏已经掀开博古架后的暗格。
三指厚的铁板轰然落地,将整个颜料调配室封成铁桶。
待亲卫们押着个灰衣人进来时,众人只见贾珏正用银针试毒般,细细检查每缸新配的"雨过天青"染料。
"高昌人?"贾珏用剑尖挑开刺客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狼头刺青。
那刺客突然暴起,却被紫菱甩出的披帛缠住脖颈,生生勒晕在染缸旁。
贾珏望着缸里漾开的血丝,突然轻笑:"明日往波斯商馆送匹染坏的绸子,就说被野狗糟蹋了上等货色。"
京城最热闹的东市突然支起个古怪摊位。
红底金字的"贾记"幌子下,两个碧眼胡商举着绸缎叫卖,那纹样竟与贾珏新创的"凤栖梧桐"一般无二。
围观百姓指指点点时,却见贾府马车径直停在摊前,锦儿捧着鎏金匣子款款下车。
"这位掌柜说我们的凤凰是照你们描的?"锦儿揭开匣盖,十八幅工笔图在阳光下泛着淡淡金粉,"这凤凰尾羽第九根镶着孔雀翎的画法,可是三日前刚呈给工部的秘本。"她葱白手指点在图样角落的朱砂印上,工部鲜红的官印刺得胡商踉跄后退。
贾珏此时正坐在鸿胪寺偏厅,对面大食使节的白须随着拍桌动作乱颤:"我们商船三个月前就买了这花样!"话音未落,王工部官员突然摔进来一叠文书,最上面那张盖着西域都护府火漆的公文分明写着:今岁三月廿八,贾氏呈新纹样于工部备案。
"贵使要不要算算商船从长安到巴格达的日程?"贾珏端起茶盏轻吹,看着漂浮的茶梗慢慢沉底,"还是说贵国商船能日行八千里?"窗外适时传来鸿胪寺卿的唱名声,大食使节抓起文书时,袖口金线绣的骆驼竟崩开两针。
中秋宴摆在贾府后花园,十二架苏绣屏风围着新扎的绸缎灯。
迎春正抚摸着灯上栩栩如生的锦鲤纹,忽见锦儿捧着个紫檀盒过来。"这是用淘汰的次品绸做的香囊。"锦儿打开盒子,里面几十个香囊绣着不同生肖,"前日老太太咳嗽,我见平姐姐拿金丝楠熏屋子太奢费......"
探春拈起个香囊轻嗅,薄荷混着艾草的清香让她怔住。
这些边角料若是往常早被婆子们私藏了,如今却在锦儿手里化成治咳疾的物件。
黛玉突然咳嗽两声,锦儿已捧着温水过来:"林姑娘试试这个。"她掏出个小瓷瓶,"蚕蛹粉调的枇杷膏,不伤脾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