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拎了个小袋,行至处暑身畔,才缓缓将系绳解开——是一小袋鱼食。
男子的手细腻如丝绸,沉稳有力,一点点捏了鱼食洒入湖中。处暑则是漠然而视,眼眸半垂,冷冷望着,并不出声,也不行礼。
“你瞧,”鲁璎笑不达眼底,瞧着鱼儿们争抢吃食,“口腹之欲,都能争得你死我活。”
“凡为利者,死后皆一纸空谈。”处暑的眼中唯有淡漠,不由往右了一步,避开了些鲁璎,“你也一样。”
“哎,伤心透顶,”鲁璎轻叹一声,“处暑姑娘真是暖不热的寒冰,公正廉明,半分都不肯让。”
“若不是主上的命令,”她说着,冷冷睨了一眼树木遮蔽后的轿撵位置,“我早就将你也一并杀了。”
“我若死了,你家主上,可就失了个活生生的证人。”
“没了你,这世上不过少了一个负心人罢了。”
“你怎知我就负了心。”
湖面上的微风吹乱了空中散落的鱼食,那些小粒纷乱地漂在水面上,很快被聚集的鱼群一一吞吃入腹。
鲁璎抬眼望着远处的青山,自嘲道:“想我坐拥国库,却为了区区几两楚国的碎银,以身犯险。难道这在处暑姑娘的眼中,也算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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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不算?”处暑冷声道,“未登基时,你还算洁身自好;登基后,夫人美人十数,丫鬟陪房更不胜数,你管这叫,不曾负心?”
鲁璎哑然,不再作答。
他想以妻子、公子妇之位论珈兰的身份,但当他对上处暑那一双堪比寒潭的眼眸时,那些个高谈阔论便扼在了喉头,说不出半个字来。
毕竟眼前的这位,因爱人的背叛,将人凌迟割肉,片片致死。
听说那人死时,身上的白衣尽被染作红色,已呈干涸之状。
鲁璎顿了顿,转移了话题。
“你应当已经看到楚恒的信了。”他复又捏了几颗鱼食,故作轻松地洒入湖中,“物件儿我已派人送去玉京,不日便到。只是孤听闻,楚三好似去了与梁国的边境之地,想来后几日的消息,会慢上一些。”
“快了。”处暑心中微松,仰首一并望着远处的青山,那抹翠绿深深扎痛了她的眼,“他不会让我等太久的。”
楚恒说,会告诉她一个真相。
一个她也许从未设想过的真相。
……
傍晚,万籁俱寂,一行老将跟随在秦家祖孙身后,缓缓向秦家军大营行去。徐将军无奈地瞥了眼身边的同僚,轻叹了口气,抚了抚爱马的脖颈。
秦苍不明喜忧地在最前头,面色平静如常,只是牙关紧咬,两颊都显露出些许坚硬的忍耐来。他说不上此刻心思如何,只是郁闷得不乐意同旁人搭话,下午也是闷闷地在三公子处喝了一下午的茶。
他们回去时,却不见了珈兰的身影。一向咋呼的阎姝也压低了声音咳嗽,生怕惊到眼神空洞的秦典墨。
那茫然无主的少年将军,好似魂不附体般,颓然坐于马上,被抽干了精神。
傍晚的霞光转瞬即逝,留下一片深深的沉思。潦草的繁星逐渐铺陈天幕,白日炽热将尽,暮色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