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她不是……”时至今日,秦典墨依旧有几分不知悔改的模样,恨得秦苍牙根痒痒,恨不得方才就将他打上一顿。
“不是不是!竖子为一女子同自家祖父动手,平白教会了你不忠不孝!如此红颜祸水,你当我还要如何容她!”
秦苍气急,抬手将剑尖抵在翠衣女子的脖颈间,目光一冷,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你若是自报家门,”他眼角余光在秦典墨身上一扫,“老夫可以留你一命。”
秦典墨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即便这女子是他国的奸细,只消关押牢中,也算是解决了这一桩事,实在不必因着这等妖孽祸水而误了他同孙儿的关系。
珈兰一愣,垂首不答,忽想起了楚恒在她临走前同她讲的一番话。
秦苍重情义,无论是他收养的阎家儿女,亦或是他对于妻儿的念想都可见一斑。若是实在不敌,便以秦典墨相挟,必有所获。大将军当铁面无私,以护国安邦为己任,偏生秦家人都有这等子良善之心。
少女顿了顿,不顾小臂上涓涓如流水的血液流逝,低声道。
“将军说笑,我没什么家门。”
秦苍亦是一顿,险些划伤了她的脖颈。
“少将军已查过我的籍贯,”少女娓娓道来,如在陈述什么不争的事实,“奴家贱籍,被先主人卖入逍遥阁,自打南郡事发之后,又被冠以永世不得翻身的名头,苟延至今。”
剑锋一抖,竟往回缩了几分。
“南郡?”秦苍一愣,苍老的面容竟难得地露出几分疑惑和探究,“你是南郡人?”
“不敢欺瞒将军。”珈兰苦笑,轻声道,“若将军不允,奴自请离去,断不会让将军为难。”
秦典墨本要开口说什么,却被阎晋拉住了手腕,摇了摇头示意他莫要冲动。阎姝也是见秦苍脸色不对,方才疾言厉色的语调一扫而空,此刻竟不知回想起了什么,眼帘半垂,连唇瓣也带了些难以置信的颤抖。
老将军撤了剑,望着珈兰面纱之后的如玉面容,心头一痛,似隐隐闻见了府中些微的梅树木香,夹杂着些许雨后的泥土腥气,让人好生怀念。
“竖子……”老者长叹了一口气,面上的皱纹仿佛一瞬间松懈了下来,化作有形的温和语调和无形的慈爱,“你为何不早同我说。”
“祖父,您……”秦典墨试探性地开口,秦苍顿了顿,复又长出了一口气,怒火消弭。
“南郡的那场大火……”
珈兰一怔,骤然抬起头来,瞳孔微缩。
阎晋和阎姝四目相对,有些不明所以,不知秦苍为何突然提及这许久前的一桩,看似与他们毫不相关的往事。而秦典墨却是心尖一颤,注意到珈兰那万分在意的目光,胸膛中不知生根发芽了何等辛酸。
“那场大火前,曾有一队南郡的行商,抱着自家重病的儿子,领着个年幼女童上门。”老者眼眶微红,仿佛忆起些不堪的往事,溺于颓然之间,“人牙子说,那女童小小年纪已是十分能干精明,手脚也麻利,父母想卖个好人家,换些钱为儿子治病。”
他眼中的光辉黯了下去,沉入无边死寂的悲壮之中。
“我一早就知道,南郡是极为重视子嗣的,一时不忍,将那小姑娘买了下来……谁料竟合了你姑母的眼缘。她当时看见那小姑娘,就说她生得如玉颜色,将来必定是个好看的,能嫁得个如意郎君。”秦苍喃喃念道此处,脸上浮现出一丝悲切的笑意,“当时我还未给那姑娘取名,于是,你姑母便自作主张,唤她作一声——玉娘。”
珈兰眼瞳一颤,睫毛抖动,显然是知道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