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有心同李朔月再问些什么,都没有机会。陈展孤身坐在屋檐下喝酒,李朔月恨他,连见一面都不愿意。
如今这样才像是死敌啊,你不杀我,我便要杀你,比从前两人虚与委蛇的做戏要好上许多。可却为何,他心中却有些难以解释的苦闷与惆怅,看着他眼也不眨地同只见过一面的人解衣衫,总觉得有些无可言说的悲凉。
看他沦落至此,陈展早已没了当初大仇得报的快意。
他忽而想起了薛崇视若珍宝的偃月刀,心中又怀疑起来,那大刀,当真是他请人锻打的吗?李朔月是怀着什么心情为自己打造这样一把好刀,他那时当真对自己满怀爱慕吗?
如果、如果他报复的当真是无辜又对自己一腔真情的李朔月……这念头刚浮出脑海便被陈展强硬碾碎,他不敢再往下想,若当真如此,那他和李朔月都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一个爱上让自己去死的仇敌,一个害了无辜至极的可怜人!
一阵凉风吹过,陈展忽而打了个寒颤,他抬头看向天上半弯的清冷明月,突然想起许多年前,李朔月曾给自己缝衣裳,衣袖处便绣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弯月,一点都不齐整,像极了刚学女红的孩子绣出来的东西。
那衣裳他早不知扔在了何处,如今回想起来,也只记得有过这么一回事儿。
——
昨日宿醉,今日巡城时便有些细微的头疼,陈展心里装着事,面色便不大好。
薛崇拎着吓唬人的长刀怼了怼陈展,递过来几个大白馒头,前些日子他对肉包子留下了阴影,这几日都只敢吃白面馒头。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你这都跟我走到南城了。”
陈展一下子站住,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街巷,皱眉道:“你方才怎么不说?”
“我还当你要同我巡巡南城的流民窝棚呢。”薛崇咬了口大白馒头,狠狠吃了两口才道:“这几日南城又来了许多流民,朝廷虽实行以工代赈,谴了一部分汉子去修黄陵,可还有许多老幼妇孺呆在窝棚里,没了家里汉子护着,闹出了许多事。”
说这说这薛崇叹了口气,道:“这几日有不少孩子、老人失踪,我正令人统计人数。你那边情况如何?”
陈展看向城外密密麻麻的乞讨者,道:“大致无二。”
两人边说话边往城外走,他俩身上都带着令牌,又穿着深黑色的官服,一人手里还拿着刀,瞧着便气度非凡,自然无人敢惹。
城外流民衣不蔽体,见他二人过来眼中都流露出渴求的目光,但都不敢说话,只睁大眼睛瞧着。
薛崇叹了口气,只继续巡逻,没再说多余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