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晓得那个在白舂面前死过一次,后来又不放心找回来了两遍的读书人,有没有坐上去往离洲的渡船。
别人看不看得出顾衣珏不知道,但顾衣珏看出来了,那个读书人是抱着死志去往离洲的。他其实做好了以自己魂飞魄散为代价,去斩断某个牵扯到白舂的因果。
路阂冷不丁问道:“为什么愿意跟着我家公子?登楼巅峰的剑修,到哪儿不是海阔天空?”
顾衣珏一笑,轻声道:“那是因为大腿够粗啊!曹风说道。”
…………
烟花漫天,青泥城里有个老迈读书人回了一趟老宅,其实有个同路人,是那个明明比自己小,却瞧着还是个年轻姑娘的姚小凤。
路过一处莺歌燕舞的地方,大雪天里居然还有十八九的姑娘穿着清凉,街边摇动手帕,
那个姑娘可不是头一次瞧见季焣路过了,只不过在姑娘眼里,那个有贼心没贼胆儿的老迈读书人次次都拿一个借口搪塞,没钱。
其实女子觉得,只要他人老却宝刀不老,不收钱又如何?
这位清凉少女哪儿晓得,老人身边的年轻女子就是青泥国师。
她跟往常一样,笑着招手,“季博士,到屋里暖和暖和?”
老人笑盈盈转过头,问道:“你倒贴我夜合钱呐?”
女子翻了个白眼,撇嘴道:“去坟里把你娘刨出来,那不要钱。”
季焣也不生气,反倒觉得有趣。
他回过头,问道:“鱼雁楼里那个叫白鹿的小丫头,别不是你跟谁的私生子吧?”
姚小凤淡然道:“我虽然是女子身了,物件儿齐全,但不能生孩子的。”
季焣讪笑道:“逗你玩儿玩儿嘛!这么较真作甚?”
姚小凤反问道:“你那名字有两个音,小时候私塾先生把焣字读作聚音的,怎的后来又成了炒音?”
老人笑道:“季焣若音同聚,听着像是拮据,不大吉利呦。”
姚小凤却是说道:“我记得小时候先生特意说过,同音聚,是有聚合、取的意思。”
老人一笑,“老了老了还计较名字作甚?我又不是你这等神仙,再活不了几年喽。”
姚小凤点点头,好在是现在皇帝还不错。
二人正往前走着,迎面来了个白衣中年人,身边还跟着个一身灰衣的年轻女子。
中年人看向季焣时,季焣也在看向中年人。
两人互相善意一笑,就这么错开在了雪中。
走出来老远,陈文佳问道:“师傅,那个老人不寻常?”
陈桨摇了摇头,“倒是没看出来什么不寻常。”
方才姚小凤瞧见那个白衣中年人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那个中年人只与自己擦肩而过而已,那一身气势,就如同数万座大山压在身上。
她眯起眼,沉声道:“青泥城里来了个过江龙,是真正的龙!”
…………
烟花夜里,飞雪连天,烟花照亮了一整座草头县,今年的草头县百姓,终于是可以过个好年了。
其实自打从军之后,刘景浊的年就很少有年味儿了。
他们都在院子里放烟花,刘景浊则是拿着酒葫芦,坐在屋檐下,一脸笑意。
好在是身边蹲了个白小喵。
刘景浊转过头,轻声道:“灵台境界了,不打算炼形?早炼形有早炼形的好处,妖族之修炼,是先成人后修真,因为炼气士的路子,毕竟是人族走出来的。”
白小喵往刘景浊腿上蹭了蹭,口吐人言:“不着急,等结成妖丹了,到时候我再炼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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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有件事一直没问你,你恨不恨那个都不理会你,扭头儿就走了的少年人?”
白小喵抬起头,“主人,说真的,当时是又气又恨的,后来不知道咋回事,好像就觉得没什么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点头道:“糟心事大多都是因为受委屈了,恨是对的。”
又喝了一口酒,刘景浊忽的起身,弯腰抓起一把雪揉成雪球,拎起来就往龙丘棠溪身上砸去。
女子转过身,满脸诧异,你刘景浊莫不是鬼上身了?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你干的出来的事儿啊?!
哪承想那家伙神色挑衅,“干什么?有本事打回来啊!”
话音刚落,一团雪就砸在了脸上。
姜柚赶忙躲去龙丘棠溪背后,露出个脑袋,眨眨眼,讪笑道:“恕徒儿不孝了,我肯定是要帮师娘的啊!”
于是这天夜里,有个老婆婆站在屋檐下看着,三个女子追着刘景浊打。
打完雪仗之后,也不知怎的,刘景浊就是很困,没到子时他就去了屋子,刚刚躺下便睡着了。
梦中一道天魂去往云海,见着了个远游之人。
云海之上,刘景浊瞧见那个青年人,于是苦笑着递去一壶酒,询问道:“是刚要走,还是回了?”
那人接过酒壶抿了一口,轻声道:“没,是闲着太无聊了,就把光阴片段搜集到了眼前,分了一缕心神来晃荡晃荡。尚未等到云开日暮,往哪儿走?”
刘景浊笑道:“这么厉害的?”
那人不答反问:“怎么不问?”
刘景浊摇头道:“不问,再说问了又怎样,事情乱如麻,现如今又没有个趁手快刀。”
没等那人答复,刘景浊又问了句:“撑得住?”
那人笑道:“其实挺有意思的,起码时间够多,但算不上苦挨。”
两道身影相视一笑,各自拎着一壶酒,就这么坐在了云端。
说是不问,但刘景浊还是问道:“不愿意与人敞开心扉,与不愿意与人多做解释,有区别吗?”
那人答道:“眼前是一片浓雾,如同你第一天扫雪上山,其实很焦躁,只是扫着扫着就乐在其中了。跟只缘身在此山中不同,雾气腾腾,远近都是白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