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增德好几天都没有再找刘青吾,他盯上了新的可以做演讲的地方,校医院。他除了睡不着觉,感觉腰也疼肩膀也疼,就像一下子知道那副肥胖的躯体需要保养一样,彻底反了一辈子的传统也有值得认可的地方了,鲁哥迅虽然还影影绰绰地附着体,但他信起了传统医术。
他逮到校医院的甘大夫,把半生的冤屈一股脑倾倒而出,甘大夫当即悄悄为他下了诊断书:更年期。甘大夫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建议乔增德多运动。
二百斤的躯体六十岁的年纪,怎么运动?乔增德坚持最久的运动方式就是靠墙站立。甘大夫建议说,老年人不妨多游游泳。
乔增德看看自己硕大无比的肚子,戴上老花镜扒拉了半天泳裤,到底是没有那个勇气到俊男靓女集聚的泳池里亮亮相。
他想找刘青吾打乒乓球,可是他刚跟办公室的人说过刘青吾的坏话,刘青吾心眼坏,不能找她。但是他又实在闲得心慌,就去泳池碰碰运气。说不定,熟人都不去呢。小时候在长天,瓦子屯大湾,那谁能游得过我。
乔增德恍然想起瓦子屯大湾,才想起自己和长天的记忆已经遥远地连接不上了。
钟田中去世了,父亲乔丁钩瘫在床上,自己又被罢了官,老婆离家出走,孩子不回来,学生忘恩负义......一时间,乔增德悲从中来。
走到学校新建的游泳池,乔增德搭着外衣在泳池边上一顿张望,然后,他发现刘青吾正在游泳。乔增德顾不上发恨,捧着肚子又折返回去,但他想来想去还是给刘青吾打了个电话。
刘青吾游完,看到乔增德的未接来电,以为他又出了事,马上去了乔增德的办公室。乔增德没头没脑地张口就是一句“泳池里有鬼”,让刘青吾少去学校游泳池,就放刘青吾回去了。
刘青吾这下想不明白乔增德葫芦里卖什么药了。但她还没有想到什么,王奇的电话打进来。孙平尧回国了。
王奇这段时间也往校医院跑着。她倒不是因为关心乔增德,而是她打听到张一三的太太在校医院。她大包小包地跑着校医院,很快就和张一三的太太成了“好朋友”。
提起学校的人,王奇的第一句话就是“他/她是我的好朋友”,没过多久,“好朋友”升级成“铁哥们儿”。听乔增德说话,刘青吾的耳朵长了茧子;听王奇说话,刘青吾的耳朵烫起了燎泡。
乔增德的情商教导卓有成效,王奇发挥到了极致。无论张一三怎么将她拒之门外,王奇铁了心要攀上这棵不倒的大树。初一不成十五去,张门立雪化雕塑。拿下张一三才好拿项目,才好有职称。
包霜蕊从美国回来,听说乔增德为了她津贴的事大闹国际中心,眼睛又哭成了红桃核。这下,小老婆的谣言可吹进了万里之遥的孙平尧耳朵里。
孙平尧气得在电话里就拉下脸色,大骂乔增德大公无私,为了学生命都不要了,当即表示“我对霜蕊都有意见了”。但一听到乔增德受了欺负吃了大亏,孙平尧火速从纳加登回了国。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王奇忙得脚不沾地,又张罗起饭局。她听乔增德说“刘青吾从来不埋单”,大手一挥,提前宣告:“这次我来埋单,谁也别跟我抢!”
周垳嘿嘿笑着,叽里咕噜一句“师姐,没人跟你抢,这玩意儿抢啥啊”,就和刘青吾去办王奇交代的任务:订花。
孙平尧回国的欢迎宴索性和乔增德的六十大寿合办,王奇忙得脑门子出油,挨个通知她认识的同门。乔增德在北东师范大学的学生,她能请的都请了。吴竞明、苏槐、张燕玫、张军犁、李志强、包霜蕊、王奇、李升、崔冷、穆凡、刘青吾、周垳,能来的都来了。
乔增德门下人才济济一堂,瀛京艺科大学的东道主王奇率领穆凡、李升、刘青吾、周垳、崔冷早早到场,恭候乔增德、孙平尧和北东师范大学的师兄师姐大驾光临。
北东师范大学的几个学生先去了乔增德家,大包小包拎着去酒店算怎么回事。和瀛京艺科大学的几个学生又不认识,去了多尴尬。乔增德和孙平尧先入场,然后他们几个人才分批进入包间。
刘青吾觉得自己年纪最小,主动坐在门口偏右的位置。如果一定要说乔增德有什么“优点”--姑且把正常和洼地拔高为优点吧,那就是这个师门吃饭的座次还有一分随意。刘青吾悄悄自嘲,这都能称得上“优点”,男的可真容易得夸奖啊。
乔增德自己不喝酒,酒桌上也就没有十分讲究的论资排辈。大家自觉按照年龄围坐桌前,尽量避开和乔增德对视的位置即可。因为,谁要是被乔增德对视上,那这一场宴席过程中谁就是乔增德嘴里的肉渣,非得被说嚼得不成样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