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恻隐之心

牛奔马啸 马克D吐 3044 字 1天前

人有很多一念之差,有时候一句话就能挽救一个人。刘青吾忽然想起她以前班上一个割腕自杀的女同学。被救以后,女同学说起当时的傻事,那么多人里,她只要想起刘青吾那句“希望多年以后,我们还能一个不少地相见”,眼泪就哗哗地流。也因为那一句话,她放弃了自杀。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语言是子弹,是匕首,也是春天。那么,乔增德现在明白这个道理了吗?

刘青吾深呼一口气,温和地加上一句:“老师,一会儿见,我去北门等着您。”

乔增德缓和着语气好一会儿才说:“好,一会儿见。”

刘青吾叫上了周垳。无论出于自救还是救人,多一个人总是好的。

当刘青吾和周垳赶到饭店的时候,乔增德已经坐在老位置上等着了。

饭店里人声鼎沸,每一个包间里都热热闹闹,有人大笑着,有人交谈着,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刘青吾老远看到乔增德,孤苦伶仃地坐着,肥肥的躯体顶着稀疏发白的头发,孤家寡人,就是为他这种男的发明的。

周垳惊叫一下拉拉刘青吾,刘青吾不露声色地看看周垳,两个人走上前去,叫了声“老师好”。

乔增德抄一把白头发,服务员拿来菜单,他仔细看着,点上菜,卑微地问刘青吾:“青吾,喝个酒?”

刘青吾喝酒过敏,浑身要起小疹子,但是她觉得乔增德的眼神太可怜,就点了点头。周垳笑着搭话缓解着三个人无话说的尴尬:“喝个小啤酒挺好的,天这么热。”

乔增德看看刘青吾又问:“冰的?”

刘青吾随他意点,冰的常温的,其实都一样。

饭菜上来,酒起开,刘青吾给乔增德和周垳倒满,她的杯子还没有满上,乔增德已经举起了杯子。

乔增德的手发着抖,酒从杯沿里淋淋洒洒流出来,刘青吾为一个人老去感到难过。她端起杯子,看着乔增德,乔增德眼睛里含着泪,但是一脸讨好的笑。他的嘴角有点哈喇子,揪出一个卑微羞耻的笑,克制着颤抖的声音说:“青吾,老师不当官了,你不会看不起老师了吧?”

刘青吾被乔增德这开头的一句说得不明所以,但乔增德的神情实在过于熟悉又过于异样,她还是端起杯子,无论怎样,她愿意尊重一个她叫了七年的“老师”。她静静地看着乔增德说:“老师不当官了,还有一肚子学问,当不当官,走到哪儿,我也会叫您一声‘老师’。”

乔增德喝口酒,嘴唇朝下紧紧抿起来,肥大的躯体矮下去半截:“直接下的通知,免去我所有官职,这就是艺科大学这帮人对人羞辱的方式。”

乔增德以为这件事已经人尽皆知,但其实学生并不知道。就像他以为学生不知道的“知识”,学生恰恰知道。乔增德不知道别人知道什么,也不知道别人不知道什么。

“我是个好人呐!”乔增德悲伤地低着头,“自古忠臣就没有好下场,屈原不就宁肯投江也不愿意同流合污吗?”

乔增德还是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刘青吾不说话。

“我一辈子兢兢业业,为艺科大学立下汗马功劳,我一手创建的学院,越来越边缘,这就是当牛做马的下场。你师母说我孙,说我活该,哼,吃亏是福,都是瞎扯。要不说鲁哥迅得彻底反传统,我越到老越觉得这人性的黑暗和坏是不可救的。”乔增德嘴角的酒滴到褪了色的T恤上,他浑然无觉。

周垳递过去一张纸巾。

十分聪明用尽的人,还觉得自己吃了亏。嘴上说是自己一手创建,其实还是在贪功自耀。整个学院就没有一个可以叫“老师”的人,何谈创建?何况,乔增德临到退休前,巴不得把自己打下的江山毁掉呢,他怎么会指望他走后给王奇、张汝婧他们留下什么好的东西呢?刘青吾想起乔增德摔摔打打把各种材料扔进垃圾桶的样子,为王奇还“力挽狂澜”地效忠感到悲哀。王奇不是为了效忠乔增德,王奇是为了自己。

她无奈地把杯子往旁边拨开,请乔增德多吃点饭菜。

乔增德没有动筷子。再有四个月,他就退休了。这样的“惩罚”,对乔增德的打击,刘青吾能够想象了。安眠药的事,刘青吾已经明白。

乔增德没有再说起安眠药的事,刘青吾也不提,别人的伤口,要让人自己愈合。

刘青吾看着无比低落的乔增德,鼓励地说道:“老师,这个世界上其实能够真正拥有的东西并不多,好在,您还有知识,这是您自己的,谁也剥夺不走。不当官了,杂事不必烦扰,正好清清静静地做学问,越到老,您的学问一定会越做越好。”

刘青吾给乔增德满上酒。乔增德有了笑模样:“对,一身的学问谁也抢不去。我还认识上头的人呢,哼,这帮人,不就是看谁位置高就把公家的东西抢着送人情吗?我要是有个好爹,有高人指点,就我的学问,比他们强一千倍!”

人既要有硬本事,也要能够审时度势。话分场合亦分身份更分时机,有的能说,有的不能说。所以人需要知识、经验、智慧、哲理、情感、包容......可一切,要建立在自知的基础上。静水流深,闻喧享静。空山鸣响,见惯司空。人不自知不自悟,就算有高人,也只能是扶不起的愚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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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青吾看乔增德神色缓和了一些,好言劝慰他说:“人在一个不如自己心意的环境里,要先学会保护自己。人应该学学司马懿。留得青山,细水长流。”

周垳笑着接话说:“对对对,司马懿嘿嘿,藏起脚来。”

乔增德吃惊地看着刘青吾,好像受到震惊一样。

乔增德笑了笑,说要去南温大学,年龄也不行了,接着他眼神试探而凌厉地盯着刘青吾问:“老师要走了,离开瀛京,你们跟着老师走吗?”

还在试探学生的“忠心”。刘青吾心里叹息,脸色平静地说:“老师,您走到哪儿都是我们的老师。”想必,包霜蕊就是在这种时刻和乔增德结成的同盟吧。那么,这样想来,乔增德对包霜蕊也算有一丝仗义。

乔增德点点头,凄凉地说:“青吾,怪不得你师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