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吾看出成秉缘对乔增德的不认可,至少,成秉缘毫不买乔增德的账。就凭这一点,刘青吾觉得成秉缘至少不是乔增德“一样”的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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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增德在半夜十一点半给刘青吾打电话,东拉西扯了半天他和成秉缘的关系。乔增德说的“君子四玉”如果真的存在,那么刘青吾今天就见到了两玉。谁是玉谁是屎,一目了然。
乔增德拉拉杂杂七讲八讲,突然急切地问刘青吾:“咋样?导师我今天和成秉缘呼应地咋样?”
刘青吾简直难以置信,讲座已经结束大半天了,堂堂教授对司空见惯的学术交流竟然念念不忘地需要特地再打电话让学生表扬一下!
乔增德的内里之不自信,让刘青吾感到吃惊。她再一次确认着自己对男男女女教授们的观察。
导师,怎么会一样?
如果导师都一样,那成秉缘就是乔增德,可是成秉缘不是乔增德。那么隋叶颢为什么要这样回答?那么隋叶颢是在敷衍她这个学生。这个敷衍是因为她和乔增德是同事,还是因为隋叶颢根本不关心一个学生的感受,还是仅仅因为隋叶颢不想多管什么闲事。
无论哪一条原因,刘青吾对隋叶颢的回答都感到失望。奔着五十岁的女性教授,即便和乔增德同坐一桌,也不敢对乔增德有所反驳。隋叶颢从千百种回答中,选了一个最没有诚意的回答。
奔着四十的王月,刘青吾还可以体谅她还年轻;奔着五十的隋叶颢,为什么还在乔增德面前演一个快活的女孩子?
刘青吾百思不得其解。
她正出神地想着,范泳的目光投过来:“哎,这里还有一位同学,嗯,这是女同学还是男同学,也不好说啊,看起来很独特听得很认真。唉,年轻人还是有颗好学的心,让人感动。”
周围响起一星半点的笑声。
刘青吾看了看范泳,也学着他上下打量的目光,上下打量他一下。可是她发现,同样是上下打量,效果并不一样。
刘青吾隔着一整个会议桌,感受着一桌两侧权力的差异。
权力位置低的看向权力位置高的,如果目光中不表露出攻击性,表情中不加上点嫌弃,就很容易被对方理解为仰视;权力位置高的,即便听到侮辱性的攻击,在他们听来,也是夸奖。
刘青吾低下头没有回答他一个字。做学生的,在此刻,刘青吾用沉默表达着她的反抗。男的,不光喜欢对别人评头论足,而且还会意淫别人的想法。那你就感动着吧。
穆凡抽搭一下鼻子。刘青吾看看她的背影,想起她的“苦难”,不禁感到难过。你们这些教授,如果真的知道学生的感受,就不会这么自以为是了。一个人的想法不是平白无故产生的,你们的想法有来处,那穆凡的想法亦有来处。你们的道理,不是因为别人不懂不理性不客观不辩证,是因为你们不理解别人道理的来处。
坐在范泳右边的女教授隋叶颢拿起手边的纸巾盒,扔了过去。纸巾盒斜跨过四米半的距离,落到穆凡左前方,发出一声响亮的“啪”。隋叶颢稍显尴尬,随即玩起了手机。
刘青吾又抬起头看了看范泳,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范泳的神情里有一种心虚和防备。一个老师,讲话的时候有学生认真听是一件多么正常不过的事情,他嘴上说着感动,语气也比乔增德客气礼貌许多,但他的眼神里充满警惕。
也干净不到哪儿去。刘青吾心想。
令子珏拿出穆凡厚厚的论文,上面做满了批注和折角。她嘴唇泛白,一页一页说着论文中的问题,眉头中间的两道皱纹深深地凝蹙着。刘青吾认真地看着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讲论文是这样的。
令子珏迟疑一下,指着论文中的一页,谦虚地问穆凡:“这个问题我不是很明白,你试试看能不能帮我解答一下。谢谢你。”
刘青吾听着她温和犀利的提问,但语气里充满关怀,刘青吾觉得这才是教授,观点可以不同,但是在平等对话。
令子珏的宽厚让刘青吾感受到一种内在的力量。她看看隋叶颢,她还在看着手机。轮到她发言,她的手机才放下。她一边发着言,一边笑着望向乔增德,好像参加答辩的人不是穆凡,而是乔增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