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初遇到如今,谢朝兮从未有分毫改变,而他从贫苦无依的少年到土埋脖子的糟老头子,岁月如流,面目全非。
终不似,旧时模样。
“你不知道,我们家的人记性都不好。”朝兮戏谑道,“怎么,小陈皮,你该不会要记我的仇吧?”
陈皮也被逗得噗嗤一笑:“如果你真的把我全然忘了,我啊,就算到阴曹地府去,也一定会去阎王爷那里告状的。”
轻松的玩笑话仿佛活跃了吊诡的氛围,让人不禁去回想起那些过往。
然而朝兮不敢对着这样的陈皮,去回忆他以前的模样,因这无异于是一种无情的刺心之举。
可即便不说,彼此心中却已然洞明。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陈皮心头一紧,握了握拳,状似无谓地说:“七四年去广西,在卧佛岭倒了个镜儿宫的斗,阴沟里翻船,被那里苗人的首领给割了眼睛。”
1974年……朝兮还在喇嘛庙昏睡着。
“我瞧着你还看得见?”
“当年是瞎了一阵子,后来好多了。”陈皮以淡然的态度,轻描淡写,简言自己最艰苦的那些年,转而问道:“你这些年……过得还好么?”
朝兮不明显地停顿了一下,旋即微笑:“好,有什么不好?这世上能让我过得不好的人,早就奔着阎王殿里投胎去了。”
陈皮似乎松了口气,缓缓道:“那就好……那些年,我一有空闲,就去广西,去那座小院子里找你。可是你不说一声就走了,从没见你回去过。”
朝兮默默点头。
陈皮显然过得也不甚如意,五十年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去追寻一个不可企及的梦。他又何必把这些年受的苦痛啰嗦一回,叫陈皮一把年纪了还为他感慨痛心。
我亦飘零久。
但,都过去了。
“我……也一直忙着找人。”朝兮含混地说,“天大地大,通信不畅,我当时离开得匆忙,或许错过了吧。”
陈皮没有揪着这点不放,笑了笑岔开话题:“你找张起灵对么?你跟他……”
“他是我侄子。”
从陈皮口中听闻张起灵的名字,朝兮忍不住小小地振奋了一下,强作平静道:“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三年前我去广西,当时他被几个越南人抓住,当了人饵在墓中钓尸……”
陈皮慢慢叙说了自己遇见张起灵的全部经过,然后在朝兮的凤眸中看见了从未见过的关切与认真,一股难言的酸涩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