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云从湖边离开后回去睡了一夜,这一觉睡得很沉,过了午时才醒。
从始至终他门外都安静,即使错过饭点,也没人来敲门问他可还好,弟子们自有事忙,仆役向来是不经召不现身。
往日他不会为此而生感慨,如今望着窗外他师父闭关的阁楼,白云悠悠,树止风息,他竟有一瞬惘然。
只觉得该去练舞了,师父前几日才说他生了惰性,不如幼时勤勉。
可舞艺修习辛苦漫长,他偶尔也想歇一歇。
再一回神,他腹中饥饿,那扇门自小云台后不曾开启过。
纵云将窗户一关,便出门去了。
叶耿落水和腌臜画本将他处境造得难堪,猜疑鬼祟的目光如蛆附骨跟随于他,段师兄私下宽慰过他,只说清者自清。
他当即冷笑走人。
他一道书信下山,黄昏之际二十坛好酒便运了上来。
叶耿住在知行苑,其内有弘德楼并明德楼共四十余间弟子寝居,皆为林长老弟子,叶耿的师兄弟。
倒方便了他一锅端。
夜深时候,万籁俱寂。
弟子们白日里读书习武,学业繁忙,到了晚上都睡得沉,虽说习武之人机警,但酒香不值得他们警惕。
常有弟子夜半作乐,只要不喧闹惊人,连管教的师长都不会来干涉。
纵云提着酒坛边行边喝,部分入了他腹,部分浸进门槛木沿,部分倾洒冷石寒砖。
此前半生,他从未有过如此清醒。
日夜守寝,常年无事,管教早生懈怠,此刻已睡上了值间屋内的小榻。
弟子寝内四处鼾声,火油的气息被酒香遮盖,他们嗅着这味,只怕还梦中咂嘴,与周公同桌共餐,享尽美食。
他怒恨这些两面三刀之人。
一张嘴善语和气,另一张嘴落井下石。
往日他是师门骄傲、人人吹捧,如今他是无用弃材,便尽可欺辱取笑。
好一群谄上抑下之徒。
他杀干净了,也算叫世间清明些许。
纵云将二十坛酒和火油倒得一滴不剩,他走过的路在月色下泛出银光,亦如未溶尽的白霜。
路走到尽头,他酒劲也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