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闻言却面不改色,仅仅回头与杨沂中对视了一眼。杨沂中微微点头,二人心照不宣,一切尽在掌握,皇帝转过头,沉默不语。
郕王见状也顿觉惊愕,按他的设想,即便皇帝不惧内战,至少也会有些许慌乱,但眼前的皇帝,面色沉稳,威严之气压迫的他喘不过气,这是郕王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压迫。他不怕皇帝暴跳如雷,也不怕皇帝兴师问罪,更不怕皇帝与自己争辩,但他最怕的是,皇帝早有应对,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郕王再也沉不住气,恼羞成怒道:“怎么?你们怕了?说话!”
皇帝并未理会郕王,只是缓缓走到中央龙椅上,连日来的逃亡让身上的龙袍略显脏乱,但依旧掩盖不住皇帝此刻的威武之气,仅仅是端坐于大殿之上,在场众人便有一种情不自禁下跪的冲动。
皇帝缓缓闭上眼,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玉阶之下的陈诚之急不可耐道:“陛下!不怕告诉你,老臣早已对边关下达命令,三日内,没有老臣亲笔书信,大军便会南下!届时涂炭生灵,这都是陛下之过也!也怪不得臣了!”
皇帝闻言,睁开双眼,怒目圆睁,对于郕王,皇帝并不厌恶,郕王确有才能,自己也对其也有所放纵,身为皇族,皇帝也不忍痛下杀手,但陈诚之不过是外臣,是自己一手提携,眼下却不顾百姓死活,出此卑鄙无耻之策,实难再忍。
皇帝怒斥道:“住口!狂妄老贼!尔枉活六十有六!待尔命归九泉,有何面目见我大宋九代先帝!狂妄老贼!皓首匹夫!苍髯老贼!尔世受皇恩,身居高位!却不思以死报国,只知以权谋私!助纣为虐!为一己私利,弃天下于不顾!为祸百姓!霍乱朝纲!当以死以谢天下!
一条断脊之犬!安敢在朕面前,狺狺狂吠!朕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在皇帝盛怒之下,本已坐立不安的陈诚之竟一时难以招架,直接昏厥过去,周围众臣看到皇帝怒发冲冠的神态,亦不敢上前搀扶,任凭陈诚之瘫倒在地。
郕王见状亦瞠目结舌,他没想到皇帝会如此动怒,将陈诚之骂晕过去。
郕王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随即说道:“陛下何必趁一时口舌之快,事实胜于雄辩,陈诚之所言非虚,三日内,大军南下,为天下苍生计,请陛下退位,以免生灵涂炭!”
皇帝默不作声,霎时间,大殿内一片死寂,这让郕王心中愈发忐忑,到底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在此时,忽然殿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郕王心猛地一揪,朝殿外看去。只见一个眼神坚毅,皓髯银须,身披锁子甲,脚踏皮质战靴,威风凛凛的老将,缓步入殿,大喝一声:“臣张浚,参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