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一家人百般恳求大房,总算在罗家大院的对面寻得了一个破落的住处。
大房自然喜不自胜,独占一整个航运公司,谁能不开心?自此之后,罗家的行事作风日渐跋扈,城内居民动辄得咎。
但是风云变幻,西南解放,长兄家的船运公司被政府尽数没收;就连其本人,也在不久之后被打成了罪恶的剥削阶层;
偌大的老宅子被没收,一家数十口人也被赶了出来,露宿街头。罗岐远本人就是在这样的困窘环境中长大的。
危急时刻,还是幼弟一脉的亲属收留了这群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此刻的幼弟一脉已经今非昔比,家中有亲属参加了革命,不仅当上了军官,还成功转业回到了原籍;一时之间风头无量。到罗岐远懂事的时候,罗家人的境遇已经大有改善,隔三差五都能吃上荤腥了。
……
他一边回忆着童年往事,一边起身紧紧关上门窗,一条缝也不留;随即拿起放在一旁的铁钳,胡乱把一小筐煤炭倒入火盆中。随着煤炭的加入,火盆里顿时升腾起一团明亮的火焰。
狂暴的北风在窗外嘶吼着,似乎在警告着什么。
年幼的罗岐远当然知道,要想重振门风,就必须把这尊当上大官的远亲照顾好;他几乎是想尽了各种办法,和这位远房伯父拉近关系。
但大佬似乎对这个大房的血脉不感兴趣,每次只不过敷衍应答而已。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还真让罗岐远找到了机会;伯父不幸罹患重疾,瘫痪在床;面对这位已经因病失势的亲戚,罗家人充分展示了人间的世态炎凉。
一开始还能轮流照顾两天,但几个月之后,都变得避之不及——一个瘫痪的没牙老虎,能帮得上大家什么忙?
好在罗岐远倒还算不离不弃,自始至终,始终侍候在这位远亲伯父左右,为他端屎端尿;等到这位大佬病情好转,自然对这位尽职尽责的小后生感激不尽,把他送上了仕途的快车道;五六年间,就把他从一个小民警提拔成了司法局长。
罗岐远突然回过神来。他看着火盆中燃烧着的煤炭,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不清,脑中昏昏沉沉,似乎什么事情也记不起来了。
他强忍着脑中的眩晕感,勉力站起身来,又往火盆中加了两块煤炭;窗外的北风刮得更猛烈了,似乎要扯破窗户,冲进房间一样。
恍惚间,罗岐远似乎想起了六七年前,他与伯父之间的那场对话;老迈的伯父躺在病床上,皮肤发黄,身形干枯,但眼神还算清澈;他拉着罗岐远的手,气若游丝地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