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请命,禁于东宫。
呜呼,哀哉!
其江州之民非人乎?驻兵围之,与杀何异?
余闻之,心甚痛,观之满朝上下,竟无一血性男儿。四海之内,无一相助。
天灾乎?人祸邪?
殊不知,今日我等袖手旁观,来日祸及己身又当如何?
今之江州,明之彼县,望天下人共知之!
昔年江山动荡,江黎以区区之身赴险境,挽大厦之将倾。
余深信,滴水终能穿石,望诸君同心协力,将此言上传中枢,以解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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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一经传出,便首先受到天下文人响应,他们有些人将此事谱作戏曲声乐,矛头直指皇庭。
苏景易看完《哀江州文》后默默许久,顾及天下民心,顺势释放太子出东宫,下旨以明其志。
除却召集名医、向江州输送大量所需药材外,不日便会派下赈灾使前往江州。
圣旨降下后,民间欢呼声一片,然朝廷之中并无喜色,反而人人自危,生怕差事落到自己头上。
朝中自有为民请命的官员,他们有心前往江州为朝廷出一份力,但却因顾及家中亲眷的缘故踌躇不前。
太子再三请命被拒,长跪于紫宸宫外,然皇帝依旧没有同意。
*
夜晚,玉倾宫。
苏承皓听着手下人的回禀,眉头微皱。
他知此事事关重大,于是在人回完话后便立刻去找了他的母妃邓氏商议。
“母妃,父皇正为江州赈灾使人选一事烦扰,您说儿臣究竟是去还是不去呢?。”
邓贵妃闻言看向了他的眼睛。
“你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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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承皓如实答道:“回母妃的话,儿臣不想去。江州距离京师较远,势力本就盘根错节,如今又逢上水灾和疫病,要想解决此事,无疑是难上加难,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之地。”
“请命江州,虽然成功后是一笔不菲的政绩,但是风险却不是一般人可以承担的。”
邓秀闻言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所以母妃也不希望你去。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如今疫病又无法可解,若是因为贪功去了江州,母妃真的害怕你回不来了……”
“可儿臣更不希望他去。若是他,儿臣情愿自己请命。父皇已存废储之心,若这次他成功解决了江州一事,废储之事可就难上加难了。”
说到这里,苏承皓眼中闪过一丝伤感,他抿了抿唇,叹道:“若是儿臣身体康健就好了,这样便可放手一搏。”
邓秀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她眼中划过一丝恨意,但不过片刻便恢复如常。
“这件事你不必插手,让太子去吧。”
“母妃?”
苏承皓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话,于是转头望向邓秀,却见她眼中满是坚定,再一次重复道:
“这件事你不必插手,既然太子已经请命,那便让太子去吧。”
虽说这一次他听清了邓秀的话,但仍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平日里母亲一直让自己去争去抢,如今得了这样好的机会,她竟让自己不要插手?着实令人费解。
“这件事做好了可是一笔极大的功绩,就这样白白让给他?”苏承皓疑惑出声。
“对。”
面对儿子的询问,邓秀点了点头,耐心解释道:“这件事办好了确实是大功。可就算是天大的功,也要他有命享才是啊。更何况,他能不能办成还犹未可知呢。”
苏承皓立刻就听出了这件事情不简单,但他并没有多问,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万一真让他办成了呢?”
邓秀闻言勾唇一笑,眼神中尽是不屑。
“就算被他侥幸办成了又如何呢?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这件事对你来说是大功,对他来说可不是。你父皇本来就已经动了废储的心思,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罢了。你以为他办成了就能破局?就能稳固自己储君的位置?怎么可能呢?这样只会让你父皇心里更加厌恶他罢了。到时,说不定他的下场会比不去更加惨烈。”
苏承皓听后沉思了许久。
“可他毕竟是父皇唯一的嫡子,而且还是长子,父皇当真舍得吗?”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苏承皓感觉自己在说了这句话后,他母妃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得意之色,但不过眨眼间,那抹得意便成了讽刺。
若不是他眼神向来不错,都以为是自己的一场错觉。
就在苏承皓出神之际,邓秀突然嗤笑了一声。
“当然舍得。”
她笑着说道:“我与你父皇相伴多年,他的心思,本宫还能不清楚吗?任何能危及到他皇位的人,他都不会手下留情。若此次太子真的办成了江州之事,那就真的危险了。”
“就没有破解之法?”
“有啊。”
邓秀粲然一笑。
“他不去就是最好的破解之法。可是……”
她话音一转,突然笑的更厉害了。
“他不是已经请命了吗?”
说到这里,邓秀突然起身朝窗外走去,不紧不慢道:“一旦请命,可就是走向死路了,其中最好的结果就是,他失败后活着回来,然后……”
她突然合上了窗子,转身看向苏承皓,缓缓吐出了四个字:
“等着被废!”
苏承皓闻言与她对视,却见她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她勾唇笑道:“可储君离京这样好的机会,本宫又怎么会错过呢?他既然一心要去江州,那便留在江州永远也不要回来了。你说是不是?”
苏承皓沉思片刻,待在心中细细想明白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母妃说的极是,儿臣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