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殿宇之下,卢象昇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
两年之前,他还在这里参加殿试,两年之后,却一跃而成为未来皇太子的师傅。能为师傅者,无非是以学问胜、以声望胜、以功勋胜。
卢象昇十分年轻,只有二十七岁,品级只有从四品,官位仅仅是个知府。
不论单拎出哪一项,他都心虚极了,因此拱手回道:
"禀陛下,臣学问稀松,德行浅薄,实在不堪为五殿下师,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另择贤良。"
常洛目光灼灼看着卢象昇,说道:“朕意已决,卿不必过谦,就这样定了。”
卢象昇心中叫苦不迭,刚想说话,常洛却抬手制止了他,问曹化淳道:"传庭来了吗?"
"禀陛下,孙提督正在文华门外候着。"
"宣。"
孙传庭快步走进殿内,行礼参拜。
常洛看向二人,缓缓开口:“传庭,象昇,朕今日将二位爱卿一同召来,就是为皇五子豫教之事,皇五子今后就托付给你们了。"
孙传庭也没有想到自己能够成为皇五子的师傅,皇五子将来承继了大统,自己就摇身一变成为帝师了。
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这是梦寐以求的荣耀,更是一步登天的捷径。
这几天,到孙传庭府上送恭贺的好友、同僚简直络绎不绝。
人怕出名猪怕壮,提督京营已经够显赫了,现在又锦上添花成了皇五子的师傅,孙传庭不能不生出高处不胜寒之感。
"陛下,臣……"
孙传庭刚开口,常洛便挥手打断了他,向朱由检挑了挑眉,道:"五哥儿,还不见过孙师傅、卢师傅。"
孙传庭、卢象昇俱是面露难色。
朱由检走下玉阶,向着二人长揖而拜。
孙传庭、卢象昇赶忙避让,连称不敢。
朱由检见过孙传庭几次,卢象昇则是第一次见,不经意间多看了卢象昇几眼,高而瘦,脑袋小,脖子长,细皮嫩肉,脸色惨白,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
常洛问起改组京营的事有些什么困难。
孙传庭答道:"最棘手的是冗员太多,京营每年耗银一百多万两,绝大部分却养了闲人。不将这些冗员裁撤干政,京营的战力根本无从提高。"
常洛问起山东的情形。
卢象昇回道:"徐鸿儒之乱后,山东满目疮痍,更兼这两年大旱,山东饥民不少,很多人下海与倭寇搅到了一起。曲埠孔府被难之后,很多士绅到巡抚衙门请愿,要求寻访衍圣公后裔,重建孔府,以延继孔圣祭祀。还有山东运河堵塞严重,很多漕户度日艰难,有些跑到梁山泊为盗,有些渡海跑到辽东走私食盐、铁器、布匹、貂皮、人参。"
哪儿都不消停,常洛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说道:“山东沟通南北,又是京师屏障,地理位置十分重要,绝不可以掉以轻心。裁撤京营冗员砸了很多人饭碗,鸣冤叫屈的人能从东直门排到西直门。”
朱由检站在一旁,暗暗把这些话都记在心里。
常洛看向卢象昇和孙传庭:“朕希望两位爱卿不仅在学业上教导五哥儿,也要让他知晓治国理政之道。
又说了几句话,孙传庭和卢象昇退了出来。
卢象昇向孙传庭作了一个长揖,说道:"孙提督名重海内,给殿下当师傅实至名归。可是象昇不才,如何能够胜任?"
孙传庭还了一礼,答道:"九台公客气了,以我这种七窍通了六窍的学问,给五殿下的师傅实在是一种罪过。"
卢象昇道:"孙提督都这样说,象昇更加无地自容了,将来给五殿下讲授课业的重担,算是全落到孙提督肩上了。"
孙传庭笑道:"彼此彼此。"
二人走到正阳门外挥手道别。
卢象昇站在城墙脚下,想了好一会,向着袁可立家中走去。
袁可立正在家中生着闷气,老管家呈上一张门帖,袁可立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门生卢象昇】。
泰昌二年的会试,袁可立是主考官,因此这一科的进士都算是他门下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