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自称悦儿的女子,瞧着二十来岁,头发已然绾作妇人模样,但看着却是节妇的样式,想来是丈夫新丧不到三年的缘故。
这么看来,这位应该就是江州府尹大人那寡居在娘家的女儿。
据薛执宜方才所知,江州府尹柴勋,与江州漕运总督唐凛乃是连襟,二位的夫人是亲姐妹。
今日柴家母女在此,一是趁着两位大人商议公事,顺道前来拜访,二是因为柴府靠近江边,柴家担心受水患波及,这几日便暂时住到了唐家来。
正思索间,唐夫人却是冷呵一声,抱着怀着的孩子起身:“既邀客入府,便没有随意逐客的道理,只是我等命不够硬,架不住薛小姐身上的晦气,便不奉陪了。”
说罢,便将那孩子交给了乳母,就要带着柴夫人与柴小姐离开。
面对此番恶语相向,薛执宜却无暇往心里去,此刻,她的目光被乳母手上那个小小的孩子吸引住了。
那孩子生得雪白圆滚,眉宇间的神采与薛若妤有八分相似……想必就是前世薛若妤未能成功降生的那个孩儿。
这个孩子出生后,薛执宜曾让霍无忧帮着打听过,这孩子是唐家的独孙,唐家给他起名叫唐致宁。
可就在她们一行人同薛执宜错身而过时,不知是因为雨天路滑还是怎的,那乳母脚下没站稳,眼看着就要连带着致宁一同摔在地上。
薛执宜一惊,伸手去接,这般搀了一把,才让乳母得以抱着致宁站稳。
此刻那孩子并未因为受惊哭闹,一双粉粉的小手正抓着薛执宜的衣袖,黑漆漆的眼睛正好奇地盯着薛执宜看。
“别碰他!”
忽地,薛执宜只觉自己的身子被人撞了一下,唐致宁也被人飞快抱走。
薛执宜愣神,只见一个女子,依旧是熟悉的一张脸,只是明显消瘦了,不似记忆中那般的粉面桃腮。
此刻,她的眼中尽是警惕,小心翼翼地将唐致宁抱在怀里,似乎生怕薛执宜会将这孩子生吞活剥一般。
“若妤?”见状,唐夫人只满目关切地轻扶着薛若妤:“外头水汽重,你出来做什么?”
薛执宜没想到再见到薛若妤会在此情此景之下。
眼前这张熟悉的脸,露出的却是最陌生的神色,但薛执宜明白,复仇是有代价的,失去一些原本就不属于她的东西,这是她意料之中该承受的。
更何况,人本各有立场,薛若妤要恨她,她无可指摘。
见薛若妤眼圈发红,只死死瞪着薛执宜,唐夫人愈发忧心:“若妤,快回屋去吧,你身子弱,大夫说了,你是产后悲伤过度伤了身子,不能再动怒。”
唐夫人虽是对着薛若妤说话,但却斜睨着薛执宜,显然是说给她听的。
薛执宜心中难受,这辈子纵然保住了薛若妤的命,但到底是难以万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