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畏嘴上在说调侃的话,但甘甜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这刻更明白,他已经知道她与双铖的事了。
而他打算假装不知道,假装只听到了爸爸,没有听到另一个爸爸,避重就轻地把这件事情翻篇。
他一向如此,不舍得让她为难。
甘甜很难定义她与凌畏之间的关系,圣所的三年、塔内服役的将近五年时间,她来到这个副本后大部分的时间,身边都有凌畏这个与她同岁的“哥哥”。
她习惯身边有他,也习惯跟他相处,他的唇第一次贴上来的时候,她无比自然地张嘴迎合,没有感觉到丝毫的不适。
她接受他成为自己的朋友、亲人,也顺理成章地接受对方成为自己的爱人。
所以在A092先“塔”一步告诉她,她与凌畏的相合性不足以完成专属向导的申请,因为她的设定就是“临时向导”,无法成为任何人的专属向导时,她没能立刻告知凌畏这个事实。
一是她无法解释自己如何得知的消息。
二是她第一次觉得长痛比短痛更让她好受一点。
她选择让自己好受的方式。
凌畏打定主意不提“另一个爸爸”,手指在兔兔的脑袋上来回揉搓,把它蓬松的毛发揉得乱糟糟的,在兔子不满地瞪他时,耸起肩膀偷笑。
“很像你。”
他低声感叹。
甘甜低头跟垂耳兔大眼瞪小眼,一人一兔同时扭头。
——“哪里像了,它那么弱。”
——【哪里像了,她这么凶。】
凌畏嘴角的笑意扩大,哄一人一兔,“好的,不像不像,她(它)没有你那么可爱。”
总之,一碗水端得平平的。
“新哨兵怎么样?”凌畏随意地挑起新话题,语气散漫,像是在聊闲篇,“好相处吗?”
甘甜敏感地试探了一下凌畏的情绪,发现他几乎毫无波动,放下心来。这样的对谈在过去四年里发生过太多次,她悠闲地回答:“不难相处,有点像——”
她绞尽脑汁想形容,“伪装成狼的小狗。”
凌畏抚摸兔子的手微不可察地停顿一下,“狗?”
“就是那种离得远的时候,会因为恐惧朝你龇牙咧嘴,但当你在他面前蹲下来,把手放到它嘴边……”甘甜思考时微微扬起头,紧实的皮肉拉扯起来,凌畏能看到她脖子上孜孜跳动的动脉,“它不会张嘴,反而因为看清你手上没有武器,还把脸放在你手心里,冲你摇尾巴的家伙。”
凌畏半垂下眼,看不清表情,“听起来是很高的评价。”
“吃醋了吗?哥哥。”
她许久不叫这个称呼,叫得凌畏都愣了一瞬。
在圣所救下凌畏的当天夜里,凌畏的父母连夜前往医院,在凌畏的观察室外看到了这个坐在长椅上的女孩。甘甜在这个世界是孤儿,出院需要监护人的签字,她在等待天亮后老师来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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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资源在这个世界很珍贵,她把床位让给了刚从封锁区下来的一位重伤的女哨兵。
凌畏的父母心疼她,当场就把她认作干女儿。
凌畏最初对甘甜没太多别的心思,很乐得有一个妹妹,尤其是这个妹妹还救过他的命。
后来——
后来只在某些时刻,会刻意逼她缱绻地这样叫他。
其他的时刻,他会毫不犹豫地捂住她的嘴。
“嗯。”凌畏伸手抚摸她的发顶,动作怜惜,揉揉她的耳垂,“一点点,很少很少的一点点。”
哥哥多好啊。
短短几个月,凌畏的心思全变了,他心想,他要真是甘甜的哥哥就好了。
哥哥是永远不会离开她的人。
哥哥是生来就爱她的人。
甘甜感觉到他的怅然,拉起他空闲的手,把整个脸埋进去,像垂耳兔刚刚那样,手包住脸,鼻尖来回的摩挲,唇也反复地印在他的手心。
“总会有这一天的,”她低声呢喃,语气很平静,但配上她低哑的嗓音,听起来很像叹息,“我们不是早都知道吗?”
凌畏指尖收缩,捧住她的脸。
他求的是什么呢?求的不就是这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吗?
知道你也同样遗憾,也和我一样无法就此翻篇,也有过犹豫和辗转,就足够了。
“我已经申请你继续做我的临时向导了。”他拿开自己的手,笑着说,“这个手也撸过兔子了,也有毛。”
“呸呸呸——”
甘甜转头嫌弃地呸了几下,“我说怎么这么奇怪,像被毛衣捂住脸了——”
凌畏忍俊不禁,她又太抬头看他,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这七个月,你过得好吗?”
申请被驳回的当天,凌畏沉默了许久。
因为不相合不仅意味着她不能成为他的专属向导,同时意味着她不能成为他今后的临时向导。
而向导和哨兵享受了社会资源的重度倾斜,本身就是有职责在身上的,两人都还有一年的法定服役时长。
凌畏今后还要去往封锁区执行任务,他一定需要一个向导为他进行精神梳理。
没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甘甜也不想为他设下枷锁,很果断地在他出发去下一个任务前,提出了分手。
“如果你遇到了更适合做你专属向导的人,不要为了我犹豫。”
凌畏当时也是看着她笑,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手把她发顶揉得毛躁,然后爽朗地答应,“好。”
甘甜以为那是她与他往前进的信号,把那一点酸涩埋进心里,去了圣所当了七个月的助教。这七个月她让A092调快了时间流速,再回过神来就是在圣所里接到电话,问有没有人能来禁闭室帮帮忙。
这七个月对她来说是一眨眼,对凌畏来说是真实的二百一十多天。
他在说完“好”之后,默默地选择再也不接受任何其他向导的精神梳理。
没人能靠近他的身体,也没人能进入他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