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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面另一个人道,夏侯宁朗一贯谨慎,只怕难以瞒过他的眼睛。
荣王道,军中从湖阴城县买猪,将药兑入饲料中,天长日久,药入猪骨肉内,军中吃了猪肉,便可瓦解了夏侯宁朗的精锐。
他听后惊骇,再不敢多听,悄悄离开,压在心中,装作不知。
褚齐湘咬牙,“此事,我连妻子都没说,只是酒后失言,同杨浩提过一嘴。”杨浩风光,面上不显,心中如何能不骄傲。请他喝酒,又何尝不是一种炫耀。
宁安问他,“你与杨浩熟识?”
褚齐湘摇头,宁安又问,“那你为何如此说杨浩?”她印象中的杨浩是一个谦虚有文采的人。
褚齐湘露出一抹鄙夷,“一个对妻子不好的人,又能有多好。”
杨浩瞧不上以一己之力推举他的阿桔。他会言语关心阿桔,会给她买花钗,却不愿同她说科举之事,便连阿桔想要跟他学字,也被他以读书劳累推脱了过去。
“入京后,我同杨浩在书馆抄书,我妻子小慢与阿桔在街市上卖花卖帕子。阿桔的绣活很好,她人很好,教小慢,小慢过不去,便问她想要什么,她竟说要小慢教她识字。她说,与杨浩除了家中琐事,儿女生长,并无其他话题。虽然杨浩总是安慰她,但她总觉得自己配不上杨浩。”配不上,不过是杨浩日常天长给她灌输的观念。“阿桔的父亲曾是村长,家中算不上富裕,却也不愁吃穿。若非阿桔在老父去世后不顾亲朋劝说,定要供杨浩科举,不至于拮据至此。”若是小慢父亲是村长,要是他们家中不愁吃穿,他又何必辛苦读书,他的妻子又何必如此艰辛。他没什么力气,做不了力工,妻子一个女人能够干嘛,唯有年幼时考中的童生能让旁人夸赞两句,也唯有读书科考,他们才有出路。
褚齐湘含泪道,“是我无能无用,明知读书耗费时久,需花费的银钱多,却偏偏只有这一条路能走。”他唯有读书,好一些。唯有读书,是他能做的事。
“科考前一日,我同他在小摊上吃面,路过一个卖货的货郎,剩了两块猪胰皂,我买了一块给小慢,剩下一块货郎请求我买走,我没那么多钱,便让他买回去给阿桔用,他说,阿桔一个粗女子,用猪胰皂浪费了。”若是真心待妻子,又怎会觉得妻子连一块猪胰皂都配不上。
读书人,学识不见得顶好,心气却总是高的。他也一样。他回去同小慢说了此事,想同杨浩划清关系。小慢同他说,杨浩惯会说话做人,也惯会做事,你与微时同他交好,日后若是他高中了,好歹有点往日情谊。
褚齐湘将当年之事缓缓说出。“当日,他一直灌我酒,原先我也不知为何,直到小慢身死,我才想明白。”
酒过三巡,杨浩问他,在荣王府教书可好。他说挺好,荣王的两个孩子,虽算不上聪颖敏捷,却也是努力踏实之人。他又道,听闻荣王府的假山奇特,你可看了。他回道,可不敢乱走。他紧接着便问,可是看到什么了。他便回,便是看到了也不可能宣之于口。再之后,杨浩问,荣王为人如何?他便道,若是忠君爱国,便是好,若存了异心,卖国求荣,便是不好。
话说出去,他才惊觉后怕。感觉是杨浩在套他话,却又找不到因由。直到他的妻子被害死,他才将一切想明白。郝秀才为什么会好好的引荐他为荣王子的师傅,杨浩又为什么会突然问他这些话。
郝秀才引荐,是因为知晓他在面摊上与摄政王论政,质疑摄政王的政令,又恰逢他落榜,想借此挑唆,多一个仇视摄政王之人。杨浩请他吃酒借酒意问他,定是有人看到他或是怀疑他偷听到了什么。
褚齐湘说着说着又冷笑,“涉及国家百姓,我怎会不慎重。当日我便写了一封信,寄去了应州。”当时不知信会不会送到夏侯将军手上,只是想着,若是真的,这份功勋他定要占着,又想着,若是真的,定要提前防备,国不安,他们这些寻常百姓又如何能安。“事情发生后,我将女儿托付给阿桔照顾,一是知晓阿桔是个心善的人,定不会苛待我的女儿。二也是借女打消杨浩的戒心。”他在赌,孤注一掷。
他离开时,整个京城戒严,他是在夏侯宁骁的帮助下,躲在运粪的牛车中出城的。先去了应州见了夏侯宁朗,之后在湖阴城县开了白鹭书院,作为一个传递消息,教导遗孤的地方。
宁安听完,眉头微蹙。她叫来蓝姑姑,“姑姑,你差京中人盯着杨浩的后宅,有什么事及时回报。”
“是。”蓝姑姑退下。
褚齐湘眼中一热,站起跪拜。“学生叩谢摄政王妃。”
珍娘在池塘边站了许久,一动不动。朱兰上前,轻声唤她。“夫人,陈大人来了,说是许久没同少爷小姐一起用膳了。”
珍娘僵硬的转身,“知道了,去准备吧。”她以手覆眼,所有情绪在一瞬间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