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稳的美男子?你吗?”任君仙神色古怪地打量着李云东,仿佛是听到格外离谱的奇闻异事。
“怎么,觉得我做不到?”李云东忍不住板起脸,说道:“我可是佛儒道三修的东方绅士,是不是美男子或许有待商榷,但沉稳不是手到擒来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桃花纵落谁见?水到人间伏流。哪怕爬泰山的时候泰山塌了,我也能念一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你未免有些低估人类自我的惯性了。”任君仙淡淡地瞥了李云东一眼,说道:“你是有沉稳和严肃的时候,但总的来说,言行举止都属于玩世不恭、假不正经这一类的。在我看来,让你收敛自己的想法、控制自己的表达才叫一个难——哪怕只是在我面前表演一下。”
“哦?”李云东眉梢挑起,神色平静地停顿一秒,这才是缓缓开口道:“那么,试一试又有何妨。”像极了绝世高手在戏弄初出茅庐的新人。
“那就试试,我会随便找点话题,你试着沉稳地应对一下,但不能用沉默来敷衍过去,说真话还是说谎话反正你自己决定就是。”任君仙微微颔首,想了想,便抛出一个话题道:“你觉得男女之间存在纯友谊吗?”
“那——”李云东下意识就想开口,但立刻掐断后续的音节,他嘴角勾起沉稳而优雅的弧度,仿佛女频小说中邪魅撩人的王爷附身,无比从容地开口道:“友谊,自然存在,但纯友谊,太过绝对。人际关系不是化学实验,不存在百分百的纯度。”嗦了一口鲜美的汤面,享受般地摇了摇头,这才是继续说道:“以我的浅见,男女之间的友谊,只要满足一定的条件,是完全有可能转化为爱情的。”
“怎么说?”任君仙觉得装腔作势的李云东格外有趣,不禁露出几分玩味的笑容。
李云东同样微微一笑,他认为所谓的“沉稳”,最重要的是言行能产生有效的信服力,那些一上台演讲就紧张、一被采访就结巴的人,哪怕他们的话本身很有内涵很有意义,可就是容易被人当成笑柄,而不是意见领袖,正因如此,他演绎这个沉稳人设的时候,有意识地控制着说话的节奏,也尽量避免结构复杂的长难句,从而减少聆听者的自主思考成分,把对方完全拉入到自己的逻辑领域当中。
“就像爱与恨,也能同时出现在一段情感关系中那样,友情和爱情的分界线其实并不清晰,两者可以是互相交融起来的,并不互相孤立,甚至对立。把友情和爱情切割开来,只是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了,是一种思想上的怠惰,也是一种认知上的傲慢,他们远远低估了人心的复杂性。”李云东舀了一勺面汤,混着浇头送入口中,耐心地咀嚼完并咽下后,才又开口道:“让友情转化为爱情,或者掺杂起爱情,手法有很多,吊桥效应就是非常经典的做法,让人产生错误的判断。”
吊桥效应的原理就是,在高压力或刺激的环境下,人们容易误将紧张、刺激的情绪认知为身旁某人的吸引力。有人认为,这种认知本质上是误解,因紧张而萌生的情愫是虚假的情感,会因高压环境的消失而自然消退,但也有人认为,这一刻萌生的情愫会成为推动关系发生质变的契机,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两种观点的差异无非是在于,这段关系中是否存在一定的情感基础,换言之,总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不存在于一个适用于任何关系的普遍性结论。
“同理地,营造浪漫的环境,也能推动认知上的变化。一男一女在朴素的面馆里嗦面,和在网红餐厅里品尝烛光晚餐,明显是后一种情况更容易产生情愫。如果能再配合上一些酒精的刺激,那么两个原本没什么感觉的人突然来电,也不是多么稀奇的事情。要是更进一步,走到了酒后乱性的阶段,那么两人基本也就告别了友情,要么走向色情,要么走向爱情。”李云东侃侃而谈,像极了讲座上风趣幽默的教授。
“再有一点。”李云东竖起筷子,眉毛微微扬起,说道:“异性好友之间,会互相倾诉的内容,必然是有别于同性好友之间的。如果我有女性朋友的话,我一定会问她,喝热水真的没有用吗?相信她也一定会问我,你们裤裆里挂了那么个玩意儿,不会觉得不舒服吗?显然,这一类的话题只有异性间才能进行,但你也会发现,这类话题同样适合于一对异性情侣,那么,异性好友和异性情侣之间的差异究竟在于什么?”
李云东微微一顿,舀了一勺汤汁送入口中,糅合流黄的面汤更添几分层次感,让他愈发神色舒展开来,说道:“我认为,异性好友的理想形态,就是柏拉图式的爱情,只在乎心灵上的交集,而不在乎肉体上的交合。从这层意义上来说,每一对异性好友,本质上都是在谈恋爱,根本不是纯友谊,所以我坚定地认为,当情侣的某一方,拥有所谓的蓝颜知己或是红颜知己,那么已经属于心灵上的出轨。毕竟当你把知己这个词赋予给恋人以外的人时,就已经把恋人的位置摆在那个人的后头了。自己排第一,知己排第二,剩下的统统往后排。”
“当然,如果这一对异性好友各自的性取向都是同性的话,那么关系质变的难度会高上很多倍,但,也不是绝对不可能。”李云东摇了摇头,补充道:“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满足条件,任何关系都会发生变化,重点不过是每个人的触发条件是什么而已,这都因人而异,有的人可能只要环境到位了就能搞定,有的人可能还要深挖一下心路历程来找到突破口。”
事实上,从逻辑上来说,当你试图发掘这种质变条件的时候,你已经对对方萌生了特殊的情愫,否则不会想着去改变现有的这段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