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在他们两人身上,化成水。
方彦的睫毛湿润的,像扎进眼睛一样疼痛。他不知道到底是雪化了,还是他的眼泪,更不知道那眼泪是为何流的。
狂喜?还是悲哀。
很久,方彦眼前慢慢清晰了。
他口鼻间本来呼出的雾气,一丁点不剩,身体里已经没有了热气,然而陈嘉沐的手还很热。
越来越热,越来越湿润,她的手比烙红的钳子更紧地抓住他。
“方彦?”方彦的眼睛,转到她迫切颤抖的嘴唇上,他一时间已经忘却了自己是个听得懂话的人。陈嘉沐的声音,远远近近,但是真听到耳朵里,又觉得每一个字都陌生,“你杀了我,就现在,就今天……我太想回家了。好吗?你知道的,我不是这里的人。”
方彦说:“我们回宫再说。”
他显得有点冷淡了。说的话也干巴巴的,像一张纸从他嘴里吐出来,陈嘉沐后退一步,看着他脱下大氅披在她肩上。还带着一点酒气,只是温温热。方彦自己就单薄地走在雪中。
陈嘉沐拉着他,要把这衣裳还给他:“我还不冷,我……”
方彦脚步不停。
他的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疼痛——冷得他麻木了,疼痛早就消失。
他心里很乱,乱极了。狂喜之后的消沉,比刀刃还锋利,结结实实地砍在他脊柱上,砍下他的耳朵了。
他走着,觉得背怎么都挺不直,陈嘉沐说的话怎么都理不成完整的句子。他知道自己听懂了,但宁愿自己听不懂。
他宁愿自己是一条狗。他还不如就是一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