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锅沸水,一连接连一波。
其实,倘若想要开车撞死一个人并不太难,只需要一点点的冲动便足够了,甚至毫无技术与难度可言,而如果想要开车撞死一片人,却首要该有一个冷静的脑袋,并且,必须狠得下心去。
所以沈要尤其适合杀人。
他实在太不像人了,过于冷静,也过分冷血,油门说踩就踩,活人说撞就撞,眼前一小片退潮似的空地上瘫倒几个人影,他看见了也撞看不见也撞,看见的嫌挡路,看不见的更不在乎——是时,他只管面无表情的打满方向盘,车子的四只轮胎便前后如秋千般大开大合的荡开来了,两面都倒下了许多人、都如同蒺藜一般的倒下去了,人浪于是怯怯的退下去些许,终于被他硬生生的撕出个口子来。
梁延急得在车里痛骂。
“沈要,你莫不是疯了,我让你想办法,你竟敢把人撞了——”
然,他到底还是说不了多久的,原是人浪的口子很快便如海浪般的闭合了,有人爬到他的车子上来,持一柄镰刀猛凿玻璃窗子——那刀刃又尖又厚,是俄国人闹革命的时候舞的镰刀旗子里面的镰刀,紧接着,又有人围了上来,有第一个自然就会跳出第二个,人如蚂蝗,蜂拥而至,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裹住了他的车子。
“丧国军阀,草菅人命!”
“驱逐鞑虏,恢复中华!”
“岳安城不准洋人在此设立租界!”
“不做二等公民!天下人人平等!”
一只锤子陡然击碎了车窗。
梁延愣了一下,立刻就拔出枪来。
他曾经的成绩的确很好。
无论是理论还是实战,他一向都拿第一或第二,另一个拿第一或第二的人则是萧子山,两人骑射并列持平,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猎会互相攀比,日子久了,就变成了拿枪不杀人,杀人不见血,他害死的人不见少,却从不是经由他手的多多少少。
——砰!
枪声震耳欲聋。
那,人声呢?
人声振聋发聩。
那中枪之人并未悲怆的向后倒去,而是被人潮托住,像海上的浮尸,一荡一荡,又撞上他的车子。
“新帅开枪杀人了!”
“梁军背叛人民,是洋人的走狗!”
“砸了他的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