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催促金海快点,金海进去后,他们却一点也不着急,反复向金海核验信息,反复检查手术器具,反复消毒。
戴着手术帽和口罩的刘大夫让金海躺在手术床上,反复向同样装束的助理及护士讲解着手术过程,对照着B超图片,在金海的身上比划着,在哪里开刀,开多大的口,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该怎么应对等等,比上次手术庄重得多,也复杂得多。
还没正式开始手术,金海就被这样的场景整得快要崩溃了。
他胸脯憋闷,呼吸不畅,身体乏力,感觉随时都会死去。
然而大夫和护士们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不紧不慢地做着准备工作,没人安慰他。
他们只是通过心电检测仪来判定他的身体是否正常,而不管他的心理是否正常。
墙壁上的电子表过了一个多小时,一个护士才拿着一个注射器走过来。
金海本能地问:“这是什么?”
“麻醉剂!”
金海一下子紧张到了极点,他们终于要动手了。
他心里有点抗拒,那种即将对自己身体失去控制权的不安全感,几乎令他想跳下手术床逃离,但他躺着没动,也没发出声音来,眼睁睁地看着护士将一管液体注射进他的体内。
他的身体渐渐开始麻木,一点一点地,很快蔓延至全身,他感觉不到自己存在,脑袋也昏昏沉沉的,眼皮子很重。
在这一刻,他感到了恐惧,想到了一个词:注射死刑。
他无声地喊了一句“不要”,就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醒着,大脑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时而感觉到自己在手术室,时而又感觉到自己在天上飘着。
他仍旧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看不到自己的形体,但他却看到了许多美景,一望无际的花海,荒凉的旷野,连绵起伏的沙漠,浩瀚的海洋,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
全世界没有一个建筑物,没有一块砖,没有一片瓦,没有一个人,没有一只动物。
他没有时间概念,也没有空间概念,天永远是明亮的,七彩的,璀璨的,光芒万丈的,却不见太阳。
他听到几个陌生的声音在不停地呼唤他:“金海,金海,金海……”
有男声,有女声。
但他却看不到那些人。
隔壁的一间手术室,郑玉萍也已准备就绪,等金海的肾摘下来,移植到她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