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会儿给佛镀金身,又转到菩萨身后去瞧诗墙,杨烟他们的酬和诗还在,胡易的小诗却已然斑驳了。
“莫叹江湖失意多,星河璀璨掬柔波。归来但与知音醉,清梦何妨作酒歌……”她喃喃念了一遍,又在旁侧找到了张万宁的和诗。
知音归来,多么遥远的愿景。
杨烟立刻从袖中摸出准备好的小瓷罐,拿手帕蘸着油脂仔仔细细往墙面涂。
“干嘛这是?”冷玉笙抱起臂膀,又不高兴了。
“涂涂油总能多保存些时间,以防以后找不到了。”
多少人来此寻觅胡易,她和张万宁又在诗中找到彼此。
“每到驿亭先下马,循墙绕柱觅君诗”——从来是世间最难寻的灵魂共振。
“真是满墙的酸臭。”冷玉笙气鼓鼓地出去了。
在外头转了一圈,又回来,问杨烟要了储墨毛笔,他也要写。
“怎么不嫌酸臭了?”她笑问。
“本王可不闲地作诗。”他不屑道,一板一眼在她的诗下题了几个字又画了个箭头指向张万宁的诗。
杨烟凑过去看——“知音成旧事,劝子莫风流 。”
她咽了咽口水。
而趁冷玉笙转身的功夫,又添了两句找补回来。
——
又一日好天气,杨烟带冷玉笙去了福田院。
这回她换了宽袖长袍,袖子里藏了满满当当,准备给孩子们表演幻戏。
李秀才正在教孩子们识字读书,他们便在院里闲逛起来。
福田院管事向前来跟她打招呼,热络道:“有了姑娘出的好主意,今年开春十三岁以上的都送出去做帮工了,给官府省了一大笔开支。”
“多亏管事辛苦奔前跑后,否则哪有铺子愿意要人?”杨烟客套,“见了魏大人,我定跟他说说,得给您一笔奖赏。”
“哪里哪里,都是在下分内之事。多谢姑娘提携,您是魏大人跟前红人,有您称一个‘好’,许某已经很受用了。”
许管事走后,冷玉笙拽了拽杨烟袖子,质问:“你这是在搞什么裙带关系?什么时候又成了魏凛松身边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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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交魏大人有什么不好么?”杨烟翻了翻眼皮,跑一棵树下找了块石头坐下来。
“我帮官府解决流民问题,官府帮我们商人降低用工成本,孩子们有书念、有工做,互利互惠怎么就成搞裙带关系了?”
她问他,却叫他一时也答不上来。
杨烟索性继续道:“《礼记》中讲‘大道’,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韩泠,福田院是好的,若是失去劳动能力的残疾人和老人,自可在此保全性命。但我总觉得,救助孩童,不是官府简简单单拨些粮食钱款就算完,还得教化,教他们长大,成为有用的人。否则,孤儿长大,还是流民。”
“流民复流民,流民何时了?”
冷玉笙笑着“哼”了一声:“大道理可真多。”
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望着她。
“怎么就成大道理了?你一看就没做过流民,可我做过啊。”杨烟抬眸。
男子目色怔了一下,想起几年前的七里县城门,那个倔强的小叫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