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为这道旨,损了多少东西?把老本都交出去了,你让我去请撤圣旨?!”
“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他手上力气加重,底下人整张脸因痛苦憋闷而泛了红。
苏可久断断续续道:“我……若……死在这儿……船……立即回航……”
冷玉笙颓然松了手,整个人已经腾腾冒出了水汽。
活到现在,他还从未如此无力过,甚至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一出出。
苏可久捂着脖子,咳嗽着慢慢滑坐到地上,缓了许久才问:“殿下,您以为晏相那么做是为了什么?”
冷玉笙也疲惫地坐到地上,弓起一条腿,却一声不吭。
“是为了用阿嫣拿捏您。杀一个蝼蚁有什么意思?”
“本王是不清楚吗?!可为何你也要添这个乱子?”他骂苏可久。
然后低下头去,雨水顺着发丝向下滴落,在石头地面砸出一圈水渍。
冷玉笙的表情掩在湿漉漉的头发中。
“本王的确后悔,不该叫她成为众矢之的。可……”
从他拆穿她男装身份开始,从皇后到宰相,轮番来找她麻烦,叫她几回濒临绝境。
而找她麻烦,无外是为削弱他的力量。
是他亲手把她放到自己前方的靶子上。
自己真不是东西!
他的拳头砸到地上,硬生生砸出一手背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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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沉默良久,冷玉笙低声道:
“苏毓,本王答应你。”
他顿了顿,才补充:“不娶她了。”
苏可久才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如此,圣上就能尽快做决断。”
他猜测,昭安帝之所以一直压着此事迟迟不对杨烟论罪,定是考虑到吴王,杀了怕他生气怪罪。
而即使赦免了也是根刺,绝不能再让她做王妃,吴王仍然会生气怪罪。
在儿子面前左右不是人。
只能逼韩泠主动退让,那姑娘才有一线生机。
而他一早觉出这门婚事不能成,一边请刘子恨跟在杨烟身边看护,保她性命无虞,甚至希望他能直接狱中救她走。
另一边,又怕杨烟犯固执,不跟那人走,只能再寻个稳妥法子。还是有赌的成分,但已没其他办法了。
杨祚信中道他在私下面圣时已上交清州转运关税,换来家族平安,也趁机为杨烟陈情,探听过帝王口风。
昭安帝面前需要一个台阶。
只有吴王韩泠本人能递的台阶。
仿佛被堵了很久,冷玉笙再开口时嗓音已经沙哑:“那明早,运粮船本王押送走。”
苏可久摆了摆手:“随意。”
冷玉笙再说不出话来,他抽了抽鼻子,忽然打了个喷嚏。
是她在想念他么?
此刻,她是在大理寺的牢里么?
今天是三月二十八,马上要到她生辰。
她要十八岁了。
而只要一个线头,心里某处紧闭的闸门便被猝然拉开,思念的潮水汹涌而来,他将脸埋进湿答答的袖里。
苏可久却想起他淋雨许久,慢吞吞起身建议:
“运粮不急在这一晚上,明早落雨肯定更小,行船也容易。”
“镇上开了几家不错的混堂,下官邀殿下一起泡个热水澡,再踏实吃些东西。”
“好好休息下,明早就可以登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