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中有真,真中有假,真真假假,是这样虚幻又真实的世界。
她是一名幻戏师时,站在高处置身事外,便能看清戏法背后的机关门道。
但当她坦露自我,情感和肉身皆浸入纠葛人事,再不能高高自诩能厘清天人之际的界限,只能在斑驳复杂的洪流中抓住些细微却真实的东西。
是见过黑暗,还能存其本真。
他把他的那点儿真交到她手上了,她又怎么忍心继续拆解,非要泾渭分明地全部摊开,最后攻诘到彼此皆片甲不留?
毕竟能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
“草原的风太遥远,不如立刻、马上吹吹京城的晚风吧!”杨烟笑了,握住他的手,“韩泠,你带我去买胭脂?”
她拉着他走出树影,往御水大道旁热闹夜市行去。
——
上回逛街还是什么时候?是在七里县上元节吗?记忆似乎很遥远了。
最开心的一次游逛呢?
杨烟记得第一回见到阿艮的那个七夕,定州城东街也是花市灯如昼,她穷哈哈的只有十几个铜板,但还是买了盏莲花灯笼,吃了鸡汤馄饨和蜜糖油酥。
这回身边跟着个掏钱的,给她买了一摞花花绿绿的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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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种颜色我都想尝尝——”冷玉笙说话时被杨烟抬手捂住了嘴。
“众目睽睽的,说什么呢!”她红着脸低下头,假装不认识这人,气呼呼地走出水粉铺子。
幸好春搜射礼已过去许久,没人还记得吴王到底长什么样了。
若聊天时提起来,也就在脑中潦草摹画个庙里二郎神的塑像。对普通百姓来说,那些遥远的人,说到底和庙里供奉的神没什么区别。
可神落了凡尘,也便成了人。
冷玉笙追她到张灯结彩的夜市街上,顺手薅了个路边摊上挂着的凶神恶煞傩面具戴到脸上。
待杨烟回身寻他时,突然蹦出来,吓得她尖叫一声。
他才掀起面具,坏笑着将她搂进怀里: “平时胆子不挺大的嘛?”
然后他俩就被人用胳膊无情地分开了。
“小官人还是先把钱给了再腻歪吧,二十文。”面具摊摊主面无表情地追了过来。
冷玉笙丢给他一枚银锭。
摊主瞬间喜笑颜开,连连作揖,态度大转弯:“傩神保佑二位情投意合,花好月圆!”
顺便抬手把冷玉笙的面具重新合到脸上,又将两人往一起扣了扣:“您们继续,继续,早生贵子!”
“什么呀?”杨烟觉得丢人丢到了姥姥家,从冷玉笙头上取下面具,盖到了自己脸上。
他牵着个戴狰狞傩面具的姑娘穿行在热闹人流里。
路过一个花灯摊后,杨烟又退了回来。
她掀开面具,指着一盏莲花灯笼,声音有些颤抖:“想要这个。”
面具底下面孔清澈灵动,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唇上胭脂红的叫人泛起干渴。
“要几个?”冷玉笙哑着嗓子问她,头疼于手里只有银锭,没有铜板,也拉不下脸叫人找钱,一枚都能把灯笼摊买下来了。
“一个啊,我有几只手?”杨烟嗔他,又腼腆道,“一个就够了。”
灯笼拿过来着实叫她爱不释手。
是上天来补偿她的吧——这灯笼和十一岁那年的一模一样,层层叠叠的粉色花瓣环绕烛芯。
杨烟挑着灯笼,兴冲冲要再去摊上吃鸡汤馄饨。
冷玉笙又问:“要几碗啊?”
“你一碗,我一碗,呃,你两碗也成。”杨烟拿手指点了点嘴角。
冷玉笙笑了笑,出去走几步,扯来几个正在夜市上讨饭的小叫花子:“今天有漂亮姐姐请你们吃馄饨。”
直接把馄饨摊包了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