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地点上了一支烟,静静地听着他的叙述。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双桥重工是几十年前从内地迁过来的,当时曾是国内同行业的佼佼者,企业效益一直很好,那些年很多年轻人都以能到这家国营企业有份工作为荣;改革开放以来,这家国营企业由于经营体制不够健全和不能适应市场需求,效益逐年下滑,后来又连年亏损,再后来几乎就被市场抛弃了;但尽管如此,这家企业可以说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尝试了几次改制都失败了,却仍然就这样不死不活地撑着,企业和职工们也在等待着改制,期望它能起死回生,重建辉煌,毕竟这家企业在咱们省曾经是最大的国营企业之一,它的总资产达到了二十亿左右,职工人数最多的时候达到一万多人,前几年效益不好的时候职工人数也维持在五六千人左右。就在它进退维谷的关键时刻,有一个叫胡建国的人从外省来到了宁都,他向省委省政府提出了一个全新的股份制改革方案,这个方案的要点,就是两句话,‘剥离不良资产,保留优质资产’,它与往常最大的不同,就是把这个企业的总资产认定为三个亿,改成股份制后他个人持股六成,政府持股三成,职工持股一成;职工只保留三千人,其他职工都甩给了政府。就这样一个明显有问题的改制方案,却被我们的政府接受了--”
听他说到这里,我伸手打断了他的话,顺着他的意思说道:“你说到这里,我也想起来了。当时,我在省人大办公厅当信访处长,这个企业的职工曾有二三百人到省人大群体上访,而且连续上访一个多星期,职工们的情绪非常激动,他们的诉求就是中止这次改制,重新对企业资产进行估价,制定措施确保退休职工和老职工的权益;每次他们来上访,我都是亲自接待他们,也认真看过他们递交的上访材料,确实跟你刚才说的差不多。”
“王处长,那你是怎么处理职工们组织的这次上访的?”一直坐在沙发上旁听我和刘伟谈话的罗老师张口问道。
刘伟看到我和罗老师接上了话,就把刚才剩下的半瓶矿泉水一口全喝干了。
我笑着回答道:“罗老师,你问我怎么处理?我告诉你,只有按照法律法规的精神处理了呗。因为按照国家《信访条例》的规定,职工们的上访行为属于对政府行为的不满,必须先到省委和省政府反映,只有当省政府对职工们的上访诉求作出书面答复后,才能到省人大来反映。而当时他们并没有拿到省政府对此次上访事件的书面答复材料,所以,我只好给他们反复解释,请他们到省政府或省委去上访。”
罗老师抽了一口烟,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先到省政府上访,且还要等他们作出了书面答复后才能到省委或省人大来访呢?你们省人大不是监督省政府的吗?既然职工们对政府的行政行为不满,到省人大来上访,这不正是人大履行监督职责的时候吗?你怎么能把职工们一推了之呢?”
我对罗老师笑了笑,说道:“关于这个问题,咱们以后有时间再探讨,现在还是听听小刘把他的汇报进行完吧!”
刘伟回头对罗老师笑了笑,又对我接着汇报道:“正如王处长你刚才说的那样,职工们对这个股份制改革方案极为不满,到省委省政府和省人大多次长时间进行群体上访,据说,省委和省人大都先后把职工们的上访材料批转到了省政府,要求他们认真处理,这才引起了省政府的重视--”
说到这里,刘伟突然停住了,我机械性地看了他一眼,赫然发现他的嘴巴在哆嗦着,眼睛里似乎在闪烁着愤怒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