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用的就是这种方式。”郭康指了指背后的广场:“贵族和士兵们想要活下来,就得宣布自己不是波兰人,这样一来,只有那些信仰和认同非常坚定的人,才会不惜性命去坚持。而大部分人,就和那个英国贵族一样,身份并不是那么确定。有机会的情况下,当然会选择保命第一了。”
“哦……那就是说,滑头的人才能活着,真信波兰这套的都死了。”朱文奎点点头。
“这只是最表面的现象。”郭康说:“只靠这一层,是没法真正造成破坏的。毕竟我们也不可能一次抓住太多贵族,而且被杀者也会形成鼓舞作用。”
“历史上很多教派面对着逼迫和屠杀,但很少有这种方式就能赶尽杀绝的,哪怕双方实力悬殊。我们面对波兰人,没有这么大的优势,当然也不会指望这一步就解决问题。”
“还有其他效果么?”小让娜也忍不住,加入了对话。
她爬到车窗边,想听郭康讲解。马王妃对此也十分支持,还往旁边挪了挪,让她凑过来听。
“有。因为我们说过,波兰是个特殊的国家,欧洲也是个特殊的环境。”郭康说:“很多贵族是有多重认同的,他们可以同时是很多国家的人。而平民对于国家的感情很淡漠,更认同的是自己的家乡。波兰希望人们更认同自己,但我们完全可以要求他们宣称,放弃这种认同。”
“这种口头表态有效果么?”朱文奎表示了疑虑。
“空口说出来,自然没有效果。但被人听到,就有效果了。”郭康告诉他。
“你知道,天方教什叶派,有个‘塔基亚’原则么?”他举了个看起来离话题很远的例子。
朱文奎似乎没听说过,但小让娜点了点头。
“什叶派的第六任伊玛目,因为苦于教派遭遇的迫害和屠杀,下达了教令,规定信徒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隐瞒自己的信仰。”郭康解释道。
“不过有意思的是,这种看起来很方便的规定,却几乎没有出现在其他教派过。不管犹太教、拜上帝教还是其他天方教教派,都不主张这种行为。哪怕免不了有个例出现,教团整体上也是很不鼓励这种事情的。”
“这么说,我倒是有印象了。”朱文奎恍然大悟:“之前我遇到几个叙利亚商人,他们喝酒之前,非让我强行劝酒几次才行。难道也按照这个标准来的?”
“如果他们不是特定教派的,那严格来说他们是不能用这个方法的。”郭康说:“但你看,就算没有明确规定,大家也在滥用这套逻辑。”
“喝葡萄汁什么的,都只是个小问题。最大的危险在于,教团没法用简单的方式,鉴别信徒的真伪了。在需要依靠、且只能依靠宗教团结大家的情况下,这种‘怀疑’,是十分致命的。”
“有人投靠了敌人,然后回来,说自己依然忠诚,之前只是伪装——那现在,你说信不信他吧。”他抛出了问题。
朱文奎和小让娜面面相觑。
“对于正常的组织来说,哪怕这人没有投降过敌人,都需要进行严格审查,防止他投靠敌人,再回来当内奸。”郭康提醒道:“降将很难得到信任,哪怕回去也难以被重用,何况来回投靠两次的人。无论在哪个文明,大家都不会随便相信的。”
“而一旦这个口子放开,‘假意改信’成了定例。鱼龙混杂的人纷纷返回,里面有大量摇摆不定的墙头草、跟敌人已经妥协了的两面派、甚至是敌人主动派过来的内奸。这又如何进行分辨呢?”
“而如果不能分辨,那么大量人员都会长期彼此怀疑,而且他们也确实都有做内奸的可能性。这种情况下,组织怎么运转?”
“所以,除非这个组织非常小,而且只剩下非常坚定且值得信赖的成员,否则几乎没人敢大张旗鼓这么做。”郭康说:“这就是怀疑的可怕之处了。”
“而我们做的,其实就是人为迫使波兰人‘塔基亚’,迫使他们相互怀疑。这下,能听明白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