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龛里的烛火舔舐着林墨的睫毛，他在十万尊自己的塑像间踉跄后退。最左侧的塑像突然龟裂，裂缝中涌出的不是陶土，而是混着鳞片的黑血——那尊像的腹部微微隆起，颈间挂着苏瑶的鲛绡肚兜。

"三百次轮回，你次次选她。"

慕容嫣的声音从每盏魂灯里渗出。她撕开胸口的皮肉，青铜钥匙与胎儿手中的残片拼合刹那，海底遗迹突然翻转。林墨的倒影在琉璃地砖上扭曲成女子身形，发间别着沐家圣女的青鸾衔珠簪，而真正的他正悬在穹顶，被九条狐尾钉成献祭的姿势。

苏瑶的龙角断口处钻出青铜枝桠，枝头悬挂的铃铛正是林墨丹田所化。当她摇响第七下，所有青铜塑像齐声哀嚎，它们的腹部炸开血洞，爬出的胎儿在空中拼成星图——正是林墨在锁龙井底见过的命盘轨迹。

"闻到了吗？"

沐云歌的残魂突然凝成实体，指尖挑起林墨的下巴，"你身上有慕容家处子血的味道。"她琉璃骨的掌纹裂开，涌出三百年前封存的记忆：大婚当夜，新郎用合卺酒灌醉新娘，剜出的心脏在青铜鼎里炼出第一盏魂灯。而鼎底沉淀的，是历代圣女临产时的胎衣。

林墨的青龙逆鳞突然倒卷，鳞下钻出的青铜锁链将他拽向圣主骸骨的眼窝。当瞳孔触及骸骨深处，他看见六岁那夜的真相：井底托住自己的根本不是龙爪，而是三百童尸堆砌的骨梯。那些孩童的腕间都系着褪色红绳，绳结样式与苏瑶脚踝的同心结一模一样。

胎儿突然发出尖啸。声波震碎十二尊青铜鼎，鼎中血酒在空中凝成慕容家的族徽。林墨的腹部裂开蛛网状纹路，钻出的不是脐带，而是缠满符咒的青铜锁链，末端拴着苏瑶的龙脊骨。每当他挣扎，锁链便绞碎一节龙骨，飞溅的骨渣化作带翅蛊虫啃噬他的魂魄。

"这才是真正的噬心鳞。"

慕容嫣的虚影在血雾中凝实，她心口的青铜钥匙开始融化。滚烫的铜汁顺着林墨的命脉游走，在丹田处烙出慕容家的往生印。当印记成型的刹那，十万尊青铜塑像同时抬手，指尖射出的红光将他钉成祭坛上的标本。

苏瑶的嫁衣碎片突然暴长。染血的绸缎缠住林墨的四肢，将他摆成沐家古籍中的孕神姿势。她的龙尾裂开细密纹路，每片鳞下都钻出青铜符针，精准刺入他三百处大穴。最痛的那根刺进尾椎时，林墨看见二十年前的雨夜真相——

被扔进锁龙井的男婴早已溺亡，如今活着的不过是沐云歌用三百怨灵炼制的容器。而井底那些托举他的苍白手臂，正是历代被血祭的慕容家女子。

圣主骸骨突然暴起。青铜指骨穿透林墨的胸膛，攥住的却不是心脏，而是团跳动的青色火焰。火焰中沉浮着沐家初代圣女的魂灵，她的面容与琉璃中的女子倒影逐渐重合。当火焰被按入胎儿口中，海底升起九十九级青铜阶，每级台阶都镶嵌着林墨不同年岁的乳牙。

"该还债了。"

苏瑶的龙鳞尽数剥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往生咒。她将断角刺入林墨的眉心，鲜血在琉璃地砖上绘出慕容家的骨血图腾。当最后一笔完成时，所有青铜门同时洞开，门内涌出的不是罡风，而是历代被换魂的沐慕容子嗣——他们腹部都隆着相同的弧度，脐带在虚空交织成命盘。

林墨的青龙血脉开始沸腾。血液蒸发成的雾气在空中凝成婚书，烫金的"沐林联姻"四字正在渗血。他忽然读懂青铜龛底层的铭文——所谓噬心鳞，实则是用挚爱之人的逆鳞炼制的同心蛊。而每当他为苏瑶心动，蛊虫便啃食一寸慕容嫣的魂魄。

极远处传来婴孩笑声。林墨的腹部突然塌陷，丹田处的青铜铃铛炸成齑粉。飞散的铜屑在空中拼出沐家族谱，他的生辰八字旁赫然写着："沐氏第三百代蛊皿，承慕容嫣半魂，饲青龙逆鳞而生。"

海水倒灌的轰鸣声中，苏瑶的右眼突然淌出青泪。泪珠坠地凝成琉璃镜，映出她褪去龙鳞的真容——额间朱砂痣，眼角生着慕容家女子特有的凤尾纹。当第一缕晨光穿透海面，林墨终于看清那些青铜棺椁的铭文：

"慕容氏苏瑶，沐氏林墨，永结同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