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走了，朱厚照才收敛笑容，走到屏风后边，看到了正在记录方才两人交谈言论的祁照。

“陛下。”祁照赶紧起身。

朱厚照点了点头，拿起来起居注看了看后说：“今日之事，不要记了。

就写泰西教宗请朕允许传教，朕与兴王商议之后，着通译教授，泰西斯班崖国神甫迪亚克，翻译经典，以观后效。”

祁照闻言一脸为难。

朱厚照点了点头：“有犹豫，就意味着你知道史家的意义。

但要记住，史家除了记王侯将相的作为之外，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得改。

孔子作春秋，自他而始，史书只能信几分？

你也熟读天下史学着作。

那么秦灭六国做了什么？”

“亡社稷宗庙，迁六国贵族入咸阳……”

“知道为什么秦始皇要这么做吗？”

“臣……”祁照抿唇。

朱厚照叹了一声：“欲亡其国，必灭其史。秦以郡县统合天下，与秦初时，儒生鼓吹秦复封建相悖，于是焚书坑儒（这个时候还没有为秦朝正名，所以朱厚照依旧用明代言论）。

于是，儒生被杀了一批，另一批人投奔后来的西汉。

但伴随着中枢强盛之后，汉武帝为了对付匈奴，重用董仲舒，主父偃等人，一边将黄老道家纳入儒家，一边又以法家为骨，塑造了如今的儒家士子为代表的封建官僚集权体系。

时至今日，华夏人眼中的天下还是周礼记载的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但是朕喜欢站在现实看待世界。

交通不便，导致以前出了京畿，天子的诏令，就只是厕所里的纸，地方上阳奉阴违者比比皆是。

那么，藩属朝贡之国呢？又有几个真心的？

远的不说，自隋唐以来，倭国国主就自称天皇。

南边的安南，虽然称臣纳贡，对内却自言大南皇帝。

这所谓的普天之下唯一天子，当有几个？”

祁照听着，面露迷茫。

“所以，朕打算要做的，并不是灭国多少，而是要学周公，给天下定一个新的周礼。”

“新的周礼！”祁照呼吸急促了几分。

“对，新的周礼。华夏、四夷，还在用我们的周礼。但现在，朕要在周礼的根基之上，给华夏再加点东西，让这普天之下，真正做到莫非王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