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瞧半天了,不也是没看出来吗。”大寒撇撇嘴,又盯着棋局研究去了。
小寒正要开口辩驳,忽地回头一看,见珈兰的注意力分明就不在棋盘之上,霎时计上心来。她拍了拍大寒的肩膀,又道:“我纵是知道,我也不告诉你,就让你慢慢猜,怎么着?”
珈兰正看得出神,听他们二人笑闹,一时也将注意力转了回来,眼底已覆上一抹无名的笑意。小寒觉着奇怪,悄悄扭头去看楚恒,正好撞上他低下头的伤神模样。
是了,楚恒的棋艺,初时是由秦氏罪妃教的。
阳光穿梭的气息舒倘而漫长。楚恒安坐一隅,静静读着光阴的温度,似不曾察觉他们的目光一般,继续埋首书中。微风抚动竹叶,悠然之声自院外而来,那声音很轻,却夹杂着一丝难以分辨的嘈杂声。
……
珈佑正坐在书桌旁,桌上依旧放着一盆打理得十分精巧雅致的寒兰。寒兰乃岁寒三友之一,如今冬日,恰是寒兰盛放的日子,花色浅黄如玉,在一丛绿叶中格外显眼。
他双眼布满了血丝,肤色白得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病态,深邃眼瞳中流露出的疯狂和孤僻成为了寂静石室最好的养料。清瘦俊雅的少年郎默然捧着开了的一朵,不知在那花蕊中望见了谁,桌上的烛火映在他的脸上,更是照得棱角分明,虽说相貌俊朗,却隐约有油尽灯枯之象。
有句诗叫,为伊消得人憔悴。
他恐怕是爱花至此。
白姨来此地,他一点也不意外,只是从那盆兰花里抬起头来,无声的望了白姨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与失望。
“阿佑,我来带你去上头。”白姨满脸堆笑,这回带了好消息来,觉得他这副模样颇有几分深闺寂寞的感觉,实在是有趣。
“上头?”他轻抚着花瓣,似在抚摸自己情人的面庞,“若是为着年节,我便同往年一样,不去了。”
“我来带你,去见你的长姐。”
少年手一颤,惊得花枝好一番摇曳。
“你说什么?”他怔然望向白露,一双灰白的眸子里不知何时染上了喜悦之色,晶晶亮亮地泛着泪光,“你说……去见长姐?”
少年脸上的笑容从眼角晕染到唇畔,露出几颗莹白的贝齿,没来由地牵出了不少泪来。他无措地把花盆往边上推了推,欢喜得整个身子不住地颤抖,泪水决堤。珈佑拿袖口匆匆抹了抹泪,神情似笑而非笑,茫茫然地坐着,一时间竟真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
“是啊。我们都回来了,你长姐自然也是。白姨岂会拿这个骗你?”白露渐渐走近,推开了半掩着的门,绕到少年身后去推他的轮椅。少年止不住地擦着泪,袖口都星星点点的湿了一片,面上的笑容却是从未有过的明艳。
他抽抽搭搭得连连点头,呼吸也急促起来,一面应着,一面止不住地擦泪。数年来他从不愿多离开这方石室,日常连打理兰花都是让下人替他搬的。天气晴好时,珈佑便会吩咐下人把花草都搬到林子里见见太阳,平日夜里都摆在另一间通风些的石室里头,偶尔搬个一两盆到自己身旁放着。
也难为了他们姐弟俩,都这样喜爱兰草。
三公子府中百花争艳,却无人养兰花。
唯一的兰花,还是养在了珈佑这见不得光的石室里头。他仿佛对这种植物有深沉的执念,几乎养全了各种、各类、各色,如今竟舍得把手边的兰花推到一旁搁置不管。
白露推着珈佑,一点点走向阳光之处,随着一个又一个的斜坡暗道,终于回到了三公子府后湖旁的一个小院。
这个小院与库房相连,而暗道则是藏在小院主屋两侧的耳室之中。白露替珈佑紧了紧衣襟,以帕子替他拭了泪,理清了衣衫,才带着他往府中的主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