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庞召眼睁睁的看着猪老大平息了一场风波,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是西关街上的一件大事,也是自己出道以来最大的耻辱。意味着自己在这块地盘上已经威风扫地、一文不值。“西关老大”的位置从此被猪老大而代替,往日的“辉煌”将一去而不复返。只要他在,自己永无出头之日,只能在他面前当孙子了。庞召越想越气,可是又奈何不了他,还得恭恭敬敬给他打个招呼。强咽下这口吐沫,愤愤地回家去了。
猪老大看庞召一伙走了,自己正要回店里,忽然觉得有人拍他的肩膀。回头看时,却是小邹。高兴地道:“邹记者,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走走走,到店里去。”
小邹边走边道:“老早就来了,你店里门关着。我看人都往这里跑,也就跟着过来了。有幸看了一场精彩大戏,好壮观呀?”说得猪老大心里美滋滋的,道:“你都看到了。什么叫壮观呀?”小邹道:“不但壮观,而且是壮举。你今天控制了姓庞的,吓坏了那个姓冯的,救了那么多姓杨的。平息了一场群殴,避免了一场灾难。还震慑了黑社会,为老百姓出了口恶气,这不是壮举吗?”
猪老大被她吹得晕乎乎的,故意谦虚道:“咦咦咦,怎么话只要到你嘴里,就变得酸溜溜、甜蜜蜜的,觉得好听了呢。这么点小事,你还把我捧上天了。”小邹道:“对你来说是一件小事,对杨家人来说可就是大事了。平常听你说话没个准,没想到今天还长了水平,骂得冯四没敢吭声,也算替含冤而死的人伸张了正义。这是派出所没办到的,也是杨家人办不到的。要不,那杨家的人怎么会给你磕头呢?”
猪老大摇头晃脑道:“可别说什么伸张正义,这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些天,不光老百姓议论纷纷,连我老婆也说这个杨氏是天下第一可怜女人。我早就窝了一肚子火,想教训教训这个冯四。没想到今天有了机会,庞八爪居然也来当帮凶,你说我能饶了他们吗?”
二人说着话,来到店门口,猪老大叫开了门,高翠兰招呼小邹进屋坐下。倒着水,问猪老大:“怎么,没打架吗?”猪老大道:“打什么架,你不是不让打架吗?”小邹道:“虽然没打架,比打架还管用,也算给杨家出一口气。”便把猪老大揪住庞召,迫使冯四给杨家买棺出殡的事说了一遍,喜得高翠兰夸奖道:“以为他光会打打杀杀,还学会讲理了!”
猪老大听着心里高兴,却故意道:“小邹,她说我是个不讲理的人,你信吗?”小邹道:“她的话我怎么不信?她是说你原来只会动粗,现在学会讲理了。”猪老大道:“我原来也会讲理,可是有些人,讲理是讲不通的。就跟庞召一样,如果不是跟我较量过,这次会那么听话?”
高翠兰道:“听话?那是当面不得已。他会听你的话?我敢肯定,你这样老跟他过不去,他还会背地里下手的,早晚还得吃大亏。”小邹道:“高大姐说的对。这些黑恶势力不除,别说你们了,整个齐兴都不得安生。”
高翠兰道:“是呀。就这眼前的事,像死的杨大姐,我老是在想,别管冯四打她、没打她。再怎么冤屈,也不会跑几十里外去投河,这是明显地不合情理。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派出所也不调查,到现在也没人给个说法。”
猪老大对小邹道:“对了——你该记得呀。你上次跟崔主任一块来,他们还来调查我们呢。那时候冯四家的就不见两、三天了,我还没当回事。可没停几天,他们就拿出一张纸来,上面有照片,叫我们帮助认尸。后来知道死的人就是杨氏,可是派出所好像完了事,这人是怎么离家走的、怎么死的再也就没人调查了。无论杨家人怎么追究,哪有人理会?今天你也听到的,诬陷杨氏的话还是派出所的人说出来的,那冯四还不承认呢。”
小邹道:“看来派出所有一定责任,说轻了叫敷衍了事,不作为;说重了是漠视生命,造成严重后果。”高翠兰问道:“邹记者,谁去凭这个理?”小邹道:“是呀,现在是有理讲不通,都在扯皮。不过你别急,不会老是这个样子的。”
猪老大反问小邹:“你是当记者的,杨家的冤屈,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不能采访采访,在广播里说出来吗?”小邹道:“这件事更不能采访。砸你店的事我们都不敢报道,那只不过是黑社会。这一回还牵涉到派出所,你是不想让我过好日子了?”
猪老大道:“瞧你说的,他们能吃了人吗,该说的都不敢说?”小邹道:“我们干这一行,上次就跟你说过了,说了你也不懂。”猪老大道:“什么不懂?我听你们的广播了。有唱歌的、唱戏的,有说天气的、说大鼓书的,还有什么开会的、检查的。那唱歌唱戏的还好听,我就怀疑那个说天气的,他是咋知道的?难道你们那里有能人,跟龙王爷、风婆婆、雷公公联系上,提前知道刮风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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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邹笑了,以为他在开玩笑。猪老大又道:“不过,有时候说的也不准,我估计还是瞎猜的吧?”小邹只是看着他,没有答话,主要想听听他对节目的看法。猪老大接着道:“说书的也不错,唐朝开国皇帝的事他都能吹出来,那几个老头都坐在大喇叭底下听。就是那开会、检查的烦人,这个领导说,那个当官的讲,没完没了的。叫我说,你们把那几个唱歌、说书的留下,开会、检查的就不要了。”小邹道:“开会、检查的就不要了?你说的轻巧,那是新闻栏目,就靠它指导工作哩。如果不要了,还要我们这些人干什么?”
猪老大皱着眉头道:“要也别要那么多呀,叫人听懂就行了。比如说,老百姓能不知道地干了要浇水。不就是抗旱吗?可你们一说就麻烦了。三天两头照着个会开,乡里人不得到城里来吗?开会就开会,还得谁谁主持,谁谁汇报,谁谁发言,谁谁强调,最后还得谁谁总结,说来说去,还是抗旱,真是没完没了。有这么大的功夫,大伙一起挑水浇多少地了。”
小邹听他说话别有一番新意,不由得笑了。猪老大接着道:“除了开会,就是检查,城里人不又得往乡下跑吗?跑就跑呗,可这个人到那里说的啥,那个人到这里说的啥,你们还都得给他说出来,光当官的名字就一大串,啰嗦不啰嗦?”小邹道:“我们干活的都不怕啰嗦,你嫌啰嗦?”
猪老大道:“我听着啰嗦。你们还不如都唱歌、唱戏、说书去呢!”小邹道:“唱的再好听,也不能光唱歌唱戏呀?再说了,你听到的那些节目也不是我们的人唱的。”猪老大有些吃惊,问道:“不是你们的人唱的,那是谁唱的?”
高翠兰瞥了他一眼,道:“你连这都不懂,还提意见呢?那些都是名人唱的,人家录好音,我们播放出来的。也不怕人笑话你。”
猪老大这才知道自己孤陋寡闻,道:“噢——我说咋唱的那么好听,原来不是你们唱的。那你们这些人干什么?还这不能写,那也不能报的。就像那崔主任说的,光跟着开会的、检查的,开业的,说那些没人听的东西。你们早晚也弄点新鲜的?”小邹道:“怎么没有新鲜的,现在我们办的‘能人故事会’,就很受欢迎。”猪老大道:“我可没听到过。”
小邹道:“你别不凭良心,去年夏天采访你,就把你的事播出去了,难道没听见?”猪老大也开玩笑道:“你别说把我‘剥’了,就是把我宰了我也没听见。山上没广播,哪能听得见?”小邹道:“你还不知道呢,那篇稿子一播出去,你洪山‘大力神’就出名了,有些听众就写信问你的详细地址,要去看看。连县领导也打电话问是真是假,你那一下子可出名了。”
猪老大听得出神,问道:“还有人要去看我?”小邹道:“连县领导都说要去看看呢。”猪老大笑道:“你把我当‘猴’玩了,还叫人都去看呢。”小邹道:“当猴有什么不好,不提高你的知名度吗?”猪老大道:“这我相信。我的知名度真是提高了,连那带绿帽子的都认识我。”
小邹不知道他说的谁,问道:“哪个戴绿帽子的?”猪老大道:“送信的,邮局送信的。不是戴路帽子吗?”小邹笑了,道:“你说的是邮递员,我以为谁呢。”猪老大道:“要不是邮递员认识我,老婆写的信还送不到我手上呢。”
小邹问道:“怎么回事?”猪老大指着高翠兰道:“她当时写的信,就写个‘洪山石料场’。洪山上面四、五个石料场哩,要不是邮递员知道我猪老大,信往哪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