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桓不由自主道:“我奶奶这么有本事?”六爷道:“那可不是,当年这一带的人谁不羡慕她。”
张桓听到“谁不羡慕”这句话,若有所思道:“有人羡慕,也就会有人嫉妒,我奶奶肯定得罪人了!”六爷道:“你奶奶得罪谁了?”张桓道:“您老想想看,那林上的树和碑文是怎么回事?”
六爷醒悟道:“噢,我说你刚才愁眉苦脸的,原来想着这事哪?”张桓道:“昨天您说了我就觉得奇怪,今天一看,心里更加怀疑。我想,要不是奶奶得罪了人,为什么只是她这边的树栽不起来,碑上奶奶的名字也没有了?”
六爷道:“我也觉得奇怪。可是,你奶奶能得罪谁呢?她就在家里住了不到半年,你爷爷考中后就都走了。后来,也来过两趟,都是清明回来上坟的。对了,在家时,她还曾救活过一个溺水死的孩子,所以她的名声很响。可从没听说她得罪过谁呀。”张桓问道:“我奶奶真救过人?”
六爷一听问这事,更来了精神,他放下筷子道:“这还有假吗?我是亲眼看见的。那一年夏天,你奶奶陪你爷爷去京城考试回来,在家里住着。有一天,是个逢集,你奶奶上街买菜,忽然听到一阵哭天喊地的声音。抬头一看,街西头围了很多人,她也走了过去,见路边放一个软床,上面躺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几个妇女站在旁边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一打听才知道:这小孩是东村王木匠的儿子,在河边玩耍时掉到水里,等发现捞出来已经没气了。王木匠不甘心,急忙找人抬着往镇上跑,找街西头的赵郎中救治,赵郎中见孩子没了气,又摸摸孩子的手腕,也没了脉象,哪还有办法?王木匠只得叫人把孩子抬了出来,停在街头,正准备买口棺材去埋了呢。你奶奶听罢,不吭不响地走到床前,用双手理了理小孩的胳膊腿,让他睡正了,然后捏开小孩的嘴,向他口中吹了口气。这时候旁边的人都愣了,没人说话,也没人哭了,不知道你奶奶在干什么。只见你奶奶又掐了一下他的人中,接着猛地按了一下肚子,就看那孩子头一歪,‘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堆水。不大一会儿,便“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在场的人都惊呆了。王木匠这时如梦初醒,看到救自己儿子的竟然是一位年轻女子,忙对自己的家眷说,这是仙姑下凡了,还不跪下,给恩人磕头!”
张桓听得入神了,没想到六爷讲起往事来还有板有眼。忙追问:“这小孩真被我奶奶救活了?”六爷道:“别急,听我往下讲吔。你奶奶一听王木匠喊她‘仙姑’,我就看她脸上有些不高兴,她对王木匠道,‘可别喊我仙姑,我是个普通百姓,承受不起。’说罢,拎起篮子走了,王木匠再拦也没拦住。”张桓道:“我奶奶还真有个性。救了人家的命,人家喊您‘仙姑’怕什么,不是尊称吗?”
六爷道“千万别这么说,你奶奶就怕人家喊她仙姑,谁喊她跟谁恼!”张桓道:“真有这么回事?”接着又问:“哎——这小孩后来怎么样,您还没说呢?”
六爷道:“这小孩当时就好了呀。王木匠第二天就拿着银子来谢,可你爷爷奶奶怎么也不收。后来呀,王木匠没有办法,他看你家寒酸,便做了几件桌椅板凳送了来。你看,直到今天还在这儿呢。”
张桓看了看那些桌凳,感叹道:“睹物思人哪。要不是这几件家什,这件事六爷您也记不那样清楚。”六爷道:“是呀,我一看见这些东西,就觉得不孤单了。”张桓道:“只可惜我没见过奶奶,要是能学来她那些医术,该有多好呀?”六爷不禁问道:“怎么,不想当官,想学医?”张桓道:“我现在已经学医了,还打算回来开医馆哪,您说好不好?”六爷道:“那当然好了。你要是回来当郎中,我就再多活几年!”说得三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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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喝了几杯酒,张桓想起了心事。对六爷道:“林地上的事,还是觉得蹊跷。既然回来了,就想探个究竟。”六爷道:“怎么探究竟呢?”张桓问道:“您知道我奶奶家是哪里的,娘家还有人吗?”六爷摇头道:“这个,可从来没听说过。”又道:“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奶奶是你爷爷从路上带回来的,在家住不到半年。没见过她娘家人来过。直到你奶奶去世,她娘家也没有来过人。”
张桓道:“我有些明白了。”六爷问道:“你明白什么?”张桓道:“我奶奶应当是一个大户人家的才女,却要嫁给一个落第的穷酸书生。肯定是她娘家人不同意,结了仇。所以一直在背地里捣鬼,连碑记上我奶奶的名字也给刮去了,怕辱没她家的名声。”
管兴点头道:“少爷说的有道理。”六爷沉思一会儿,道:“是有些道理。不过,也不至于吧?从来没听说她娘家人来闹过。你爷爷当时是穷,可后来也当官了呀,怎么就辱没了她家的名声。这样的亲戚,哪会死了还记仇?”说得大家一时无语。张桓也想不出其它理由,暗道:“看来这事只能问石佬爷了。”吃罢了饭,各自安歇不提。
张桓从此每天都到墓上烧纸、磕头。回来后拜访邻居,唠唠家常,一连住了七天。第八天吃罢早饭,便叫管伯收拾行李,又叫他给六爷几两银子。
六爷看他们要走,问道:“怎么?好不容易来一趟,就这么走了。坟也不修了?”张桓道: “修坟要等到清明,这次来的不是时候。等下次来再说吧!”六爷道:“下次、下次得什么时候?”张桓道:“不是跟您说了?我要回来开医馆,很快就会回来。”六爷这才高兴道:“那好那好,那就快去快回吧。”
张桓刚出门,没想到六爷又喊着追了上来,道 :“怎么还给我银子?我跟你说,我自己还有两亩地,吃喝不愁的。住着你们的房子,还拿你们的银子,我知道你们现在日子也不好过,你还是拿着路上花吧。”说着话,硬要把银子塞给管兴。张桓对六爷道:“银子不多,您就收下吧。实在用不着,就把大门修理一下。”六爷这才答应,把银子收了下来。
张桓和管兴离开南张镇,傍晚时分,来到了石仙庙。二人进门来到大殿,管兴点上香,张桓跪拜道:“石姥爷,张桓已给爷爷奶奶上坟回来,再次拜见姥爷!”可没见回应。张桓重复了一遍,还没见动静。等了一会,张桓喊道:“石姥爷,石姥爷!”仍然没人应。心中不免有些猜疑,可又不敢动。
一直到天色暗了下来,又喊了几声,不见动静,才慢慢爬起,与管兴一起走出庙来。管兴问道:“怎么今天神仙没显灵哪?”张桓道:“我也觉得奇怪。怀疑上次是不是一场梦?”管兴道:“不会吧,哪有两个人做一个梦的?”张桓道:“好了,别瞎猜。石姥爷不是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