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剑客，生当为英雄行侠仗义，死当为灰尘不扰众生。只有剑埋进了土里，剑客才算是真正离开了这个世界。

当无霜剑客第一次听到崔颐如此执言时，只是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崔颐将江湖义士，绿林好汉的残剑收集起来，极为庄重地在后方为他们安排剑冢。残肢断臂无法告老还乡，泼洒的鲜血只能成为壁上污渍。但当崔颐把这件事做得如此充满神圣感时，聚集在他们三人身边的英雄豪杰无不叹服，高祖更是投射着安心的目光。在众人的敬重眼神中，无霜剑客悻悻而去，不停地诅咒着崔颐，内心暗骂着这个随时随地都能笼络人心的男人，并且发誓要夺走他的一切。

崔颐却丝毫没有看穿挚友的内心，而是将精神寄托在葬剑之上。

凶器也好，神器也好，为了留存死者的名声，为了彰显他们的风骨。高祖欣然前来，与崔颐一同为无数把好剑下葬。

当剑上的光芒和气魄，终究被黄土所吞没，长久的泥土，终于夯实埋没残剑的威严，席卷的风沙也漫过整个天下，直到世界变成了新世界，直到旧人的羁绊在新的天下间凋落。

所幸，仪式里的信念感依旧保存了下来。

那是长久不灭磨的情绪，忠孝仁义的情怀，一直延续到南剑双侠提剑复仇的时间。

.......

“公子，带我回家。”那声凄厉的话语，仍然在秦乐的耳畔回响。

“我看你还有什么招！我看你还有什么招！”方千明再次咳出一口鲜血，依然冲着秦乐怒吼着，“那些剑法，你用久了我都能破！”

摇摇晃晃的方千明气势很足，其实自己并没有如此自信。除了叶公子以外，他一生顺风顺水，甚至从未被逼入过如此绝境。

“我可是天下第一！我可是天下第一！”方千明哈哈大笑着，这份信念支撑着他此时摇摇欲坠的身体。

秦乐不屑地从鼻子里擤出一滩鲜血，又沾了点嘴角开裂处的鲜血抹了抹头发。

“天下第一，是叶公子才对吧？”秦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自傲，超越极限的愤怒和冲动反而让此时的他冷静了下来。

“叶文婴.......”方千明的双眼喷射着火焰，“等我杀掉你，拿到无霜剑，叶文婴就会是往事了。”

秦乐冷笑抬手，无霜剑在他手中，宛如青光化作的水蛇。

“朕要杀了你。”

他闪身而来，裹挟着强大的力道，二人的剑刃再度交织在一起。

秦乐在方千明狠辣剑招的压制下，用最快的速度轮番使出了方才施展的所有剑招，并且在不断的轮替当中压缩变招的速度。瞬间，方千明双手力怯，眼前仿佛七个不同的身影，如今他是在同时和七个风格迥异的剑客作战。

眼前七人的身形完全显现在眼前，千手万手都挡不住这变化万千的无霜剑势。秦乐还在其中不断穿插加入了自己模仿过的其他剑客的路数，不停地提速，不停地利用无霜剑，超越此刻自己的极限。

方千明连连败退，被面前莫须有的数位剑客的身形压制得喘不过气来。万般武艺，此刻竟然真的融合在了一起，化作了滔天不绝的顶峰剑法，给予了他许久未见的强烈打击。在一波又一波的联手下，他不仅来不及应对破解，甚至都无暇顾及自己不断扭曲变形的身体，他的双眼也始终捕捉不到秦乐的真身藏匿在哪一种剑法之中。方千明最终以舍命的剑招抓住了秦乐在变幻中出现的一瞬破绽，再次杀伤秦乐，秦乐和方千明同时被对方震开，二人的身体都已经远远超越了极限。

已经脱力许久的秦乐明白，自己接下来已然无法复现此前的剑技了。但他却没有丝毫慌乱，而是不断的回忆自己曾经走过的旅程，还有什么招数是没有用到的，还有什么招数是可以使用的。在静默中，他立刻找到了答案。

他放松全身的骨骼，在想象中让自己的身体变得酥软，再次使出了方千明前所未见的剑法。

那便是和苏辰初遇时，在苏辰面前所表演的那一套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