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官路马蹄声碎,许长卿坐腻了马背,干脆下马徒步,与道士书生并肩而行。
“你们这柳县,倒是奇怪。”
墨从心环顾着四周,皱眉道:“明明只是个幽州城下属的小县,连城守府都没有,为何这里的百姓瞧上去却比别处的富裕许多。”
钱立月白长衫被露水打湿大半,仍不忘指着道旁阡陌纵横的稻田笑道:“道长且看,柳县虽小,却因水渠修缮得当,连年丰产。”
“我进京赶考那年秋收时,县东老农竟种出一株双穗嘉禾,相较其他地方,过得自然好一些。”
墨从心拂尘扫过沉甸甸的稻穗,忽地压低声音:“可这田亩数目,怕是与户部黄册对不上吧?”
钱立笑容一僵。
许长卿靴底碾碎道旁碎石,状似无意地接话:“少三成赋税,多养三百孤寡——钱公子这算盘打得精妙。”
“许兄说笑了。”钱立攥紧书册的手背青筋凸起,“家父常说,为官者当在昊天威仪与生民喘息间寻个平衡……如今的昊天月贡,实在太重。”
许长卿沉声道:“过犹不及乃取死之道,你爹这样的好官,太过难得,倒不如细水长流,润物无声,既不落下把柄,也能造福百姓。”
钱立手中书册"啪"地落地,他弯腰时白袖垂进泥淖,再起身时却昂首挺胸,多出几分文人傲气:
"许兄可知前年秋汛,幽州六县饿殍枕藉,唯有柳县用多出的三百石粮换了三船妇孺?"
他抹去封皮泥点苦笑:"当昊天宗收不上月贡便要抓人时,细水长流不过是痴人说梦。"
许长卿瞳孔微缩,道:“这样的话,千万莫再在人前说第二次。”
钱立微笑道:“放心好了,那位昊天宗仙师离得远,怕是听不太见。”
许长卿摇头道:“你可有想过,他找你爹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