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是说。
他听够了天地玄机,岁月也并不吝啬的消磨着他,消磨得够了。小家伙还没有,小家伙只这么一丁点大,这世上的很多繁华都还没看够呢。
他送她步步成神。
直到他死去。
浮生海海,漂风摇雨。
白桃每逢忆起往事,枕着尾巴醒来时,便是泪洒满尾。她起身,推开窗棂,瞧见霞光洒在梅林,没有四季的天界,始终开得如火如荼。
再回首,风吹仙袂飘飘举。
她步上了顶层,这间竹屋的陈设还和涂山那间屋子一样,一切都堆砌着当初的回忆和过往,只在暗处还藏着无法结痂的伤疤。
“阿兄,早。”
*
白桃成神,是变数中的异数。
她的能力仿佛是与生俱来,早已与天地同在。
天界各路神仙,各司其职,扎扎捆捆实实的,有掌管日月星辰的,有掌管风云雷电的,男神女神的,金木水火土五行的,天兵天马的。
天界掌管完了。
便是凡间的灶神,福神,财神,门神,土地神,姻缘神,甚至有厕神.....
体系严密如蛛网,连藏污纳垢的地方都没有。
白桃凭空出世。
她无需掌管什么,更没有神仙能够来掌管约束她。
因看不穿的深渊修为和无可比拟的容貌,有好奇神围在她身边,就恰似隔着一指的模糊看着“外乡人”。
白桃自也不管。
只管每日照例前去万相天宝镜那处。
万相天宝镜是一枚勾连三界的镜子,悬浮在天宫祭台中间,稍稍施展术法,自是能通过镜子窥看想看之人,无论何时何处。
每日白桃就会傻站在这里一个昼夜。
她在这里,哪怕隔着无法跨越距离,只需一个抬眼,就能将心上人收在心底。
政哥哥。
她常常看着他伏在案前批阅公文,那屏风还是旧年屏风,似有旧年的影子在其中躲着又蹦出来,与他一齐耳鬓厮磨。
影子很顽劣。
总有一半挂在宫外的墙上,每次男人回来,就是相逢,那影子如同回笼的鸟儿,眷念的吻着和他共筑的巢穴。
影子喜欢亦步亦趋的踩着他的脚步,在他起身上朝时候乍然的转圈圈,会委屈的跟个泪包似的瞧他。
他会说什么?
他会说,真娇气。
娇气的小姑娘陪着他在王城中慢慢长大了,少年郎被少女扯着衣袍,嚷嚷要去看梅花,梅花有什么好看的,少女哧哧笑,娇音萦萦,怎么样都好看。少年郎任由少女扯着跑着,他们放肆奔跑在王城中的每一处。
那个少女打着滚儿欢,风吹过,像是消散的梅花变走了。
剩下男人成了影子。
这道影子总是在雪夜,淋着白发踽踽独行。
满城梅雪,思念成河。
王城中的梅花总是开得最要好的,又艳,又薄,又黏,轻易就是他眉间春风也吹不化的冰霜。
忘却,不想,最是残忍。
白桃在这一边,他在另一条路上。
她想变成他的影子,又想变成淋在他眉宇上那一瓣的梅花,为何没有陪着他继续走下去,这条路太长太苦太艰难,他又太孤单。
他没有能好生的照顾自己,也不知道随风而起的云雾是对于他的思念。
他走的路是太险。
小主,
他被承以冠冕,托以重担,是骇然威力的熠熠明星,哪怕刀剑在他的脸颊挥出光影,只要他的血脉还在跳动,便如升起的旭日永不倒。
最惊跳的时候,扭曲暴力的复辟反贼,布下天罗地网,将他的护卫杀绝。
他被迫逼到了山崖边,腿上中了一箭,藏匿在洞窟里,猛兽闻着血腥在下发咆哮吼叫。
水尽粮绝。
嬴政闭目昏睡,失血过多,薄唇发白。
时间在啃噬着他的温度,连光芒也在被绿荫掩盖的洞口里,慢慢变得消无。
白桃抬手。
她想做他的影子,为他轻抚眉头消去半生灾。
嬴政睁开了眸子,与她的目光相视,是相遇,也是相别。
“政哥哥,要安康顺遂。”
走廊旁边有很多红布木牌铜铃。
一片缄默空白。
被风吹起时叮叮当当的,也不知道在呼唤什么,也只是叮叮当当的等待,穿梭在理政殿外,穿梭在官员匆匆的脚步中,穿梭于咸阳宫里,穿梭于不知道更迭翻覆的几度春秋,永远都在叮叮当当,叮叮当当的等待。
男人走在前面,影子掂起脚走在后头。
他一回头啊,影子就歪头笑。
*
万相天宝镜悬浮在半空。
因还未被唤醒。
镜面是波纹涌动的暗流,轻易间就能照出神女的样貌来,难逐的貌美,实叫众生难忘。
周遭围着许多的小宫蛾和一群小神仙,齐聚在这里,也不知道来此做什么的。
白桃侧眸扫视了一圈。
他们装作左右环视,碰到她的目光又立马缩回,似被逼到了犄角里退无可退,不知道究竟是被她活泛的美貌还是难测的修为给逼的。
天界哪家神的法力有她这么深厚的底蕴?
法力用来开启万相宝镜一耗费就是从不断续,直到现在还丝毫不显疲累。
白桃透过宝镜。
看到政哥哥踽踽一人走在沙丘中,漫天的黄沙席卷,粗犷而又野性,高大的男人着一袭黑金袍子,随意折了根拐杖握在手心。
走了两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