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发现赵文多有所变化的人是李翠珍,当时她正坐在炕上纳鞋底儿。剪了脚形大小的纸壳子,刷上浆糊转圈儿包上破布头再缝密码实了,等着这一层干透了再刷上一层缝实,来来回回弄上几次,这鞋底儿就有了厚度,然后把鞋面缝制上就成了一双布鞋。
一双鞋耐不耐穿,主要得看这底子做的好不好,同样的布料不同人来做这差别可是挺大。李翠珍打小就是个苦孩子,这手里的活计很是有一套,一样一的鞋子她做出来就又结实又好穿。家里的条件摆在那儿,吃穿用哪一样儿那都得省着来。胶鞋太贵,三块多一双,都够买一大袋子苞米面了,能吃上十天半月的了。
全家可是好几口子人,这么贵的东西可根本穿不起。布鞋虽说是差了一些,可也是方便,春秋的时候当布鞋,夏季当雨鞋,冬天当棉鞋,一年四季都不用换了,倒也是省事儿。
一双好鞋底子从剪板包布算起,前前后后加起来最少上纳上三遍,再加上糊的几层浆糊,到了成型时就能有一两公分的厚度。这时候的鞋底已经是相当的硬了,来回穿针很是费些手劲儿。
赵文多迈进门槛儿时,李翠珍正好拿着大‘马蹄针’穿过鞋面儿往上硬拉着扯拽,脑袋离着针头只有那么小半尺的距离。就听得头顶上闷不哧的叫了声:“妈——”
大门外响动静的时候李翠珍就听见了,抬头朝着外头瞅了眼,赵文多挎着书包刚走进院子。这个点儿正是放学的时间段儿,估摸着就是家里的老三回来。
既然不是外人,知道了是谁,李翠珍也就没去在意,依旧干着手里头的活儿,顺便着听了进到屋子里的脚步声。
赵文多话少,平时鲜少主动跟家里人唠嗑儿,李翠珍也习惯了她的默默无声。即使是这会儿她刚进家门儿,屋里头就只是她们娘俩个,也没有要出声的意思,该干嘛还干嘛。
也正是因为这平日里养成的习惯,以至于突然有了变化让人措不及防。颇觉着突兀的一声唤,惊了李翠珍一跳,手上不自觉的多使了份力,大‘马蹄针’一下子穿透鞋底儿,猛的来了个加速度,针尖就这么朝上去,浅浅的刮过了眉框,只差丁点儿就戳破肉扎到眼睛了。
‘啊—’李翠珍给结结实实吓了一蹦哒,短促的发出声惊呼,心跳急惶惶的叠不成个儿了。缓了两秒钟,气急的骂道:“你个熊孩子,吓死我了,怎么没给扎着!突然就出声了,不会提前打个招呼吗?”
“……”赵文多:“不是知道我回来了吗?”刚才明明瞅见她抬头望院子了!
李翠珍道:“你回来了,我是知道。可你出声我知道吗?”年月儿不吭气儿的人,谁能寻思到还能主动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