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喜公公兜着圣旨从北华门出来后,路过这条街,瞥了一眼这些可怜吃不上饭的饿殍——
独自喟叹,能怎么办呢,撑死高官的,饿死讨饭的,这不是生存法则是什么。
管顾不了这么多。
传圣上的旨意,常喜本应无所畏惧,只不过,对象是班师回朝的战神阎王陆九爷。这就让他心生害怕了。
耽搁一会也不要紧。
这个时间点,若那滇国朝曦郡主真与九爷有染,这会,月黑风高的,两人柔情蜜意,再加上九爷那体格、那精神,指不定正在做什么,就这么过去打断,保不准过几日他常喜的脑袋就搬了家。
圣上又吃丹,别看今晚跟打了鸡血一样,其实身体亏得朝中上下都看得出来,更别说随在身边伺候的常喜了。
武帝时日不多,大燕,实则掌控在摄政王九爷手里。
想到这里,常喜把圣旨往怀里塞进了些,走到墙根子底下堆雪旁的饿殍前,拢着手咂嘴道:“可怜啊,就这么冻死了,兴许是饿死的呐!”
这饿殍全身通紫,皮包着骨头,已经硬实了,看来死了一段时间了。
常喜把破被子绽露出来的芦花往里塞了塞,盖上饿殍的头道:“哪个缺德的被子里放芦花,这不冻死才怪哩!”
又瞅了一眼瘦干成宫里捞鱼用的金竿子的手腕,长叹一声:“还真是饿死的鬼,下辈子投胎去个官老爷家,做个富少爷吧,哎。”
做好这一切,抓起墙根子西面的白雪搓手,使劲搓手,把一双手搓得又嫩又通红。
他常喜本来也是这命运,小时候家里穷,被姑姑送进宫阉了。从小太监做起,一路做到了太监总管,最后到了武帝身边做随侍,虽然身体残了,也好过冻死,好过饿死,好过大冬天的,死在皇城根子脚下。
“哎——”他再次叹口气,拍掉手上多余的雪,起身,听到不远处那京兆路百丹阁北面方向,传来两匹马蹄声。
这么晚了,谁还会在路上。
不管谁在路上,常喜都不能让那人看到他站在死人旁,于是,快步走到马儿边,踩蹬上马,沿着城墙西面走了些距离,很快,身后就传来一声“吁……常喜公公,这么晚了,去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