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未吭声,又像是仍未反应过来一般。眼神有些错愕呆愣,下意识地想收回手,藏起那衣袖地下不堪的伤痕。
只是兀地瞧见女娘眼底的晶莹,他满腔掩饰的话语忽而哽咽在嘴边,那抹宽慰的笑意也僵滞在嘴角。
他心下一瞬就慌了神,也忘记因着难堪而要去缩回的手。痛意,伴随着一股莫名的欢喜随之涌上心头。
狭小温馨的正堂之内,处处透着烛光。圆桌之上,各色佳肴冒着腾腾热气。炭火热浪滚滚,火星在炉中迸溅。但此般温馨的场景,却渐渐冷凝下来。
只是下一瞬间,一阵刺耳的声响打破屋中宁静。
众人只瞧见小厅的木门被推开,随即便是那抹高大的青玉身影,被女娘扯着衣袖,有些脚步凌乱地消失在屋外。
墨白屏住呼吸,梗着脖子探头去看,忽而又察觉到一旁的老夫人蹙着眉头,心情不甚好一般。
他忙收回视线,只敢盯着碗中看,只是心中叫苦不迭。谁家公子不愿使这苦肉计?若是刚受伤时能即刻到小姐身旁使出一出苦肉计,说不定还能博小姐几分心疼,现下,只怕是要叫女娘寒心,觉得公子是刻意瞒着她,不把她当家人。
屋外青石院路被小厮洒扫干净,不见半点霜雪,但寒露仍旧深重。
女娘只一言不发地,立于梧桐之下,身形纤瘦,冷风而过,还能瞧见几丝颤意。
怀岁聿有些拘谨地,跟在女娘身后。袖摆依旧被她攥在手心,已然多出几道褶皱。但他却只能堪堪瞧见她头上的簪花。像是隔着一层朦胧的屏障,瞧不见她的神色,他心中煎熬,如同正在被审判一般。
“阿枳,我已然无大碍了,只是有些难看……”
闻言,郁枳只在他开口的瞬间,便转过了身,手也顺势将男人的右手衣袖掀开。
瞧见他眼睫微颤,被自己拉住的手,指尖还在轻颤,衣袖之下,白皙如玉的肌肤之上,仿若枯死的红蔓,缠绕着淡青色经脉。
“先前墨白在庭院之中,言你重伤在卧,便是指的你这手?”
她声色之中难掩颤意,兀地打断男人的话。
几颗泪珠子不受控地从白净的脸颊上滑落,一双水光氤氲的眸子又望着有些被吓住了的男人。
几乎是在刹那之间,怀岁聿面色惨白,眸光微颤,满是慌乱与黯淡。心中先前出现的一丁点欢喜,瞬间湮灭,余下的只是无尽的恐慌和铺天盖地的苦涩。
怕她被自己这伤口吓到,更怕她因着自己这差点废掉的手而难受。更怕,她识破自己心中曾因这伤,而对她产生的那些退意。
冰凉的手,忽而贴上了一处温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