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淡绿色衣袍在积水之中已然浸湿,墨色竹骨伞上大雨如注,青筋凸现的手腕持着伞柄,乌靴踏着一路像是烟花迸溅开来的水花,往那朱红大门之间走去。
庭院之中,一树参天海棠,花色正好,满枝垂坠,被大雨摇落一地花瓣。倏尔一阵凉风袭来,卷下几朵娇嫩花瓣,飘零旋转而下,最终稳稳当当地落在伞头。
于是那乌合金靴,便又悠悠踏过一层花瓣,荡开一阵水波,循着那琵琶软语之声而去。直至踏上垂花游廊,那抹绿白身影,兀地将伞一收,花瓣便伴着雨露被一同卷入山水画卷之中。
男人轻抖伞身,雨水顺着竹条滴滴答答往下流,一张俊美的面庞上仍能瞧见点点雨雾,只是显得他愈发清冷。
“哟,怀大人怎的寻来了?”
那扇轻轻盍上的六扇门被推开,屋内正半倚在贵妃椅之上假寐的女子,便悠悠睁开眸子,伴着逐渐进入尾声余韵的琴音,指尖在茶杯之上轻轻一点,随即看向来人,一张红唇轻启,吐出一句打趣的话来。
怀岁聿将雨伞轻轻放置在屋外白墙旁,兀地抖落发丝上的水珠。未理会那女人的打趣,清澈湿润的眸光,定定地落在在小窗之旁,那抹安安静静地烟青色身影之上。
眼角划过一丝流光,他唇侧勾起一抹笑意,抬脚便往女娘身边走,却兀地闻见一股子花酒的香气。脚下一顿,他伸出手,拂下女娘头顶的一片花瓣。随即有些不满地看向那躺椅之上的女人,道:
“怎可让她喝如此多的酒?”
屋中的琴音彻底消散,唯余渐渐稀疏的雨打芭蕉之音。
慵懒躺着的怀素棠闻言,唇角一勾,终于半坐起身来,看向自己这讨人厌的侄儿,道:
“是你这小女娘不善酒力,浅浅饮了一口那花酒,便醉醺过去了,怎的还不分青红皂白责备上我?”
她眼眸微微上翘,像是狸奴那般慵懒矜贵,瞧见自己那侄儿面色的忧色,她心中不免觉得有些新奇,又好笑地道:
“如此喜欢人家,还将人家逼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赶紧让你母亲上门提亲,早早娶回江州去吧。”
只是她话音落地,便又瞧见他面色一闪而过的苦涩和眼底愈发柔和的温情。
哦,原来是?单相思?
怀素棠掩唇浅笑,眼底浮现几丝趣味,这下倒是有好戏看了。
“我先带她回去了,揽月楼一事,姑姑且费些心思,让侄儿也瞧瞧您这四司官,混到了何等地步。”
怀岁聿将女娘轻柔地揽入怀中,便发觉她像是纸片一般轻薄,仿若风一吹便会化作柳絮,消失在自己怀中。他唇线紧绷,将女娘又往怀中搂紧了些,直至隔着衣袍也能感知到她鼻息之间的清浅呼吸,他才觉得空缺的心被填满了些。
“你这张嘴,如此之毒,也难怪这小女娘不喜你,赶紧给我走吧。”
怀素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幽怨地看着自己这数十年如一日不招人喜欢的侄子,只希望这女娘再狠狠地铩铩他那清冷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