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刃没入半寸，忽闻轰隆一声巨响，整座三宝塔地动山摇。

塔顶尘灰木屑如雪花飘散，隐藏在角落里的妖魅恐慌嘶喊，一个个双手抱头拼命挣扎，瞬息之间被无形利刃斩成碎片。

尘虚老道身形摇晃惊讶抬头，持剑的手忍不住发抖。

吉祥痛不欲生之时，四面八方传来念诵经文的嗡鸣声，她气若游丝地睁开双眼，看到金光灼烁的八卦阵悬在半空，凡被金芒照射过的地方，一切邪祟化为乌有。

她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在那片纷飞血雨中，有道高大身影乘风而入。

他不惧头顶灼热金芒，踩着那堆尸骸义无反顾朝她奔来，残窗断瓦间的细碎阳光，映出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

吉祥顿觉眼眶发热，晶莹泪珠从眼角簌簌滑落，苍白嘴唇激动地颤抖着，哽咽轻唤一声“大人”。

隔着数尺远的距离，裴砚舟看到她身上血迹斑驳，那瞬间心疼得都快碎了，铁铮铮的汉子止不住地泪流满面。

“吉祥，抱歉，我来迟了。”裴砚舟凝视着心爱的姑娘，他不顾身边人的劝阻，徒手夺过尘虚老道手里那把剑，任由利刃割破他手掌，硬生生调转剑尖刺入对方胸膛。

“唔，痛死了，你快住手……”尘虚老道算卦都算不到，有朝一日竟会死于裴砚舟之手。

他面目扭曲转过身吐血求救，司南絮却被祁渊带来的众道士重重包围，双方激烈对战谁也没给过他一个眼风。

“救、救我啊……”尘虚老道捂住胸前半截除魔剑，低头看着不停流血的伤口，痛苦难当怒视裴砚舟，反被他一脚踹飞出去。

老道士扑倒在地手脚抽搐，死不瞑目地瞪着混战中的司南絮，嘴里喃喃自语。

“吉祥，你不能睡，你看着我……”裴砚舟一声声唤着爱人的名字，双目赤红扯断捆绑她的藤条，手心被扎得鲜血淋漓毫无痛觉。

“再坚持一下，很快就不痛了。”他掌心覆住吉祥胸前伤口，恨不能自己替她受过，减轻她身体的痛苦。

吉祥被他救下来，额头软绵绵地靠在他肩脯，担心司南絮偷袭裴砚舟，竭力睁眼看向他身后。

她看到祁渊带着那群道士与司南絮厮打，魏平和钟朔守在外面，将赶来阻止的钦天监众人全都打趴下了。

“大人，你又救我一次。”吉祥不安的心平静下来，微微阖眼依偎在裴砚舟怀里。

“不，是我害你受苦了。”裴砚舟看她脆弱似云雾的面容，揪紧的心又是一疼，像捧着易碎的珍宝轻轻将她放下。

裴砚舟无意中碰到她腰身，又冷又硬，哪里还有平日的温软，他慌忙掀开她裙摆，看到那双已然石化的腿脚。

“从前我没听你喊过痛，方才那一剑你该有多疼啊。”裴砚舟懊恨没能及早识破诡计，俯身温暖她冰冷的嘴唇，迫不及待要将玉髓渡进她口中。

吉祥咬紧齿关虚弱摇头：“裴砚舟，你抱着我，抱我一会儿就好。”

她不需要他做无谓的牺牲，感受着怀里充沛的灵气，变成石头的腿脚慢慢恢复知觉。

裴砚舟看她胸前流出的血液漫过指缝，心里发慌，一下子红了眼眶：“吉祥，没有玉髓我可能会死，但没有你，我一刻也活不下去。”

裴砚舟平时说不出这种话，但在此刻却能脱口而出，他要让她明白，她在他心里最为重要。

“好一对痴男怨女，哈哈……”司南絮手里的拂尘沾满血迹，面前躺着一堆身受重伤的道士。

他嘲笑过裴砚舟，冷冷地瞥了眼祁渊，“你若不是祁氏子孙，朕早已将你千刀万剐。”

祁渊脸上溅着血痕惶恐后退，眼前早已不是熟悉的司监正，听他自称为“朕”也没觉得违和，仿佛那个人本该如此。

司南絮讥讽眼神像在教训一个不懂事的晚辈，祁渊骤然想起尘虚老道临死前重复的名字，“祁骞”。

司南絮凌厉目光移向裴砚舟，朝他念了一句咒语：“……天罡地煞，破！”

他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化成一道无影剑刃破空而去，裴砚舟后背顿时僵住，心底升腾起翻江倒海的涨痛，掌心里的血液烫如火烧，身体似乎正在融化。

裴砚舟透过吉祥如烟似雾的脸庞，看到漫天飘飞灰烬的雪夜里，同样依偎在他怀里的白衣女子。

两张绝美容颜在他眼前重合，分明就是同一个人，他眼眶那滴泪落在吉祥眉心，不由自主地颤声道：“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