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便杀,抓了他入牢。”
他真气陡然暴涨,窟颜达的人和刀,皆震摔在地。
李相夷当即解了束袖绑带,拎起窟颜达,反捆住他双手,用剑抵着人后背。
走前,对着邱无涯放话。
“我离开之时,便是你的死期将至。”
“此一去,我李相夷对天发誓,必携手江湖人,追杀你至天涯海角。”
“你休想逃出律法之外!”
说完,搡着窟颜达,要送去逐州府衙正法。
路上,还出掌,将几个探子打了下来。
他押着人,走得步若流星。
心却跳着悬着,邱无涯会下坡吗……
暗处的李莲花五人,也在传音讨论。
并得出了一致结论——
难!
邱无涯眺着李相夷和窟颜达远去的背影,一时踌躇了。
他的手缓缓举起,一副预备下令的姿态。
片刻后,他下令了。
但不是下坡追捕的命令。
“把人带上来!”他说。
镜天宗子弟得令,从密林中,架着些人上前。
“走,”邱无涯哼笑道,“那你们便走。”
“你们走一步,我就杀一个!”
李相夷和窟颜达,听见了惊惧的哭喊声。
他们顾首而去,心弦骤紧。
林间匿着的五个人,同样目光紧绷。
只见坡上,站着一排人,被麻绳绑着的,战战兢兢的逐州百姓。
有两个人,李相夷还认得。
一个是去武林大会那天,他们买过馄饨的摊主。
笑着收了九碗的钱,笑着给他们煮了九碗的馄饨。
还有一个,是一身宝蓝官袍的知府大人。
张自衡!
他的乌纱帽不知掉哪里去了,几根发丝从髻上零落下来,随风飘拂。
“李相夷,”邱无涯宽厚地笑着,“你还走吗?”
李相夷顿住脚步,拽着窟颜达踅身。
“你待如何?”
邱无涯却没有立刻道明,而是说,“我这个人一言九鼎。”
“让我数数,你们刚走了多少步。”
“一步。”
他伸出一根手指,然后顿住。
弹指之间,一个镜天宗子弟,将排首的馄饨摊小哥踹跪在地。
而后揪住他头发,刀嵌上脖颈。
“不要杀我,求求你们,不要杀我!”
小哥嘶声哭求。
“我还有妻儿老母要养,没有我,他们——”
话音未落,刀已割穿他的喉咙。
小哥歪倒在地,脖颈鲜红的血色,宛如一根尖利的刺,刺进李相夷他们眼中。
邱无涯间不停歇地,竖第二根手指,“两步——”
李相夷扯着嗓子,打断他的话。
“你待如何?!”
“说你的要求!”
然而,他眼中的血色又叠上一层。
第二个妇人,就在他的话里死去了。
坡上有十个百姓,剩余八个,有七个被集体架上了刀。
他们苦苦哀嚎着,扯得天地的心肺,都为之绞痛。
李相夷紧紧攥着少师,眦目欲裂。
“邱无涯,停下!”
“不管你说什么,我应了!”
邱无涯眼一闭,手轻轻一勾,“九步。”
那七个人在他轻飘飘的话中,发蒙震落般命丧黄泉。
李相夷眼中的血色,登时深厚得无与伦比。
林子里的李莲花他们,悉是怆然。
人命对某些人来说,竟然是微如草芥般不值一提。
“这是对你们不听话的惩罚。”邱无涯游刃有余道。
“窟颜达,我让你写战书,你却提醒李相夷不要来。”
他的探子,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查不出来。
窟颜达双目赤红,狠狠咬着牙,似一头跌入猎坑中的狼。
“难道在你眼里,”邱无涯反问,“屠岸吉娜的命,还比不上一个陌生人吗?”
窟颜达听闻这个名字,神色刹变。
一下子,就爆开了手上的束袖绑带。
他死死盯着李相夷,指甲一寸寸掐进肉里,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抉择。
“还有你,李相夷。”邱无涯目光一偏。
“战书明明让你独身前来,你却不老实。”
“林子里,藏了人吧。”
“让我猜猜,李莲花算一个,笛飞声算一个。”
“你的朋友,怕是都来了吧。”
话到这个份上,李莲花他们也不敢妄自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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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出了林子,相当于坐实了邱无涯的猜想。
鬼知道那衣冠禽兽,见了他们,会做出何等的疯狂举动,又冒出何等疯狂的想法来。
坡上,可还有一个人。
“哎”,他长长叹了口气,“是你们的自作主张,害死了他们。”
这简直是胡说八道!
但此刻,竹林边的几个人,没一个敢跳出来反驳他。
“还剩最后一个。”
邱无涯亲自走近那个人,用自己的长剑,贴着他脖颈。
那人啐了他一口,“邱无涯。”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残暴至此,必会遭报应的。”
邱无涯长剑一凌,剑下脖颈顷刻淌出血来。
可到底没有深入。
最后一个人死了,他可就没有人质了。
他强压下怒火,抬袖抹了把脸开口。
“张大人不亏是文人风骨,邱某欣赏你,暂且留你一留。”
“留不留得住,就看他们了。”
“李相夷,”他转向远方,“把少师放下,只身过来。”
李相夷摩挲了一下剑,没什么犹豫地撂地上。
他凝视着远坡,步履沉重而飞快地过去。
邱无涯忖了下,却叫道,“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