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完老头一脚踹翻了那老僧的棚子,棚子压下来,老僧老道一阵哀嚎,再去看,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陈植之问。
校长笑起来道:“棚子下面哪有什么老僧老道,一个铁铮,一个龟背,两个垃圾成精,也配论道佛道?可笑,可笑。”
……
故事讲完,在场二人完全不知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校长这是干嘛。
你说他没想法随便说个故事给大家听听啊,陈植之看自己,再看眼泪水还没干的任棠,觉得在场这二人都不值得校长没点事说个故事来娱乐,便腆着脸爬过去问校长:“校长,您这个故事是何意啊?”
“都说精怪鬼神厉害。”
校长拨动灯芯,灯大了一点,照亮了整间大屋,他环视一周,视线回来落在陈植之身上道:“一个砍柴老头随随便几句骂,几个妖怪不知道晒了几百年的太阳几百年的月亮,一点修行就是白搭,棚子一塌全没了。所以我说啊……”
“校长请指教。”
陈植之弯腰行礼,校长笑笑道:“说到底此世界是人世界,人就是世界第一大,你看我长到这把年纪,即便没有修行,也算得上你的祖宗辈了,过来见你,还要随你之形,以你之意示之。”
他想了想,接着说:“听说你遇见了北海龙王,他是何样貌?也是人形人态吧。”
“啊。”陈植之点点头,讲:“二十多岁年轻小哥面貌,非常富贵。”
“龙王有钱嘛,身上是黄金甲,胸中是定海珠。”校长说完,转头看向已经逐渐漆黑的庭院,最后一句:
“所以这世上哪有能伤人的鬼?只有变成鬼的人。”灯火熄灭,校长消失在黑暗之中。
黑暗降临,宅子、荒草似乎在同一刻忽然消失,半晌不知名的寂静之后,任棠青涩的声音仿佛从遥远之处传来:“先生为何会认定刘大人府上无鬼?”
“若武人感应到杀气,农人嗅风知气节。”陈植之道:“他的故事太多,他的时间太凑巧,他的狗死得太一致。如这夏日晚风,吹在我身,动在我心。”
陈植之说话间,看向任棠。
黑暗已经来了一会,二人适应了黑暗,就再一次看到了彼此,大屋,荒草和整个世界。
“再来即便前面三个案子都是同一个鬼所为,之前都是叫你杀人,今次如何叫你杀狗?若狗是那鬼认定的心碎之物,杀了,这事不就了了。若不是,那杀狗做甚?”
陈植之忽然不说话了,他看向宅子外有些发红,宋州城夜里被万家灯火照亮的天空,许久一言不发。
他心情复杂,觉得无论是他留了镜子给刘大人,还是疯子老医生连夜出去打听消息,都是无关痛痒切不到核心的小花招,已经迟了……
这一刻,他和任棠还盘腿坐在这大宅子破旧的木板上,吹着夜风,就都已经迟了,迟了。
人心变成了鬼,一切都已经迟了。
黑暗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