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不算安静,有人在聊天。
林晓禾和周径庭对视一眼,也知道此刻不适合说话,更不适合点灯。
林晓禾摸到窗户边,打开了外面的车窗,月色通过镂空的花纹流泻在车厢壁上,从外面很难看清车厢里的情况,但在车厢里的人,倒是够用。
至少,林晓禾能分清哪里堆放着东西。
她从箱子里找了熏香出来,特意拿到外面点燃,再拿进车厢。
熏香的火光透不出来,不会留下影子,香味渐渐驱散了杏仁露的味道。
周径庭待在车厢里未动,此刻他身上还是黏糊糊的,全是汗,但这点不适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边关作战之时,更脏的时候都遇到过,那时候也得忍着。
还有,刚瘫痪的那一段时间,脾气变得易怒的周径庭不肯认命,有需要也不愿找人,身上弄脏了也忍着,甚至还想过,不让人发现,得褥疮死了也好。
直到安远侯亲力亲为,不让下人来收拾,周径庭弄在身上他也从不多说一句话,只是正常地给他清理换上干净的衣服。
周径庭接受了结果,开始配合父母,照顾自己。
第一次见到林晓禾的时候,正是周径庭已经想开了之时。
去不了边关,他就管将军府的事,巡别庄,管田粮。
原来人振作了,就有遇到奇迹的机会。
周径庭原是不信的,认为这不过是鼓励人之语。
后来他就信了。
如果他一直萎靡不振,待在京城,就没有遇到林晓禾的机会。
他说不定,也没有了站起来的机会。
周径庭拉住了林晓禾手,在她的手掌写下一个“走”字。
娇软香滑的手,让周径庭左手心感受到一股异样,直冲他的心底,这种感觉很难描述,从未与女子有过这般亲近动作的周径庭愣得没有放开林晓禾的手。
林晓禾想了一下,才明白周径庭写了什么。
他手掌有些粗糙,指腹倒还算光滑,在她的手掌写字,让她觉得有点痒,但她没有收回手,也没有惊讶喊出声,知道他写的字,就反手将他的左手掰开,用右手留了个“不”字。
纤细滑嫩的指腹划过手心,周径庭的手指微微弯起,划在手心的痕迹,好似划在他的胸口,让他心跳得厉害,几乎要喘气不及。
周径庭强忍住,才没有大口喘气,让林晓禾听出异常。
这一路的寨子多半不会再为难林晓禾,周径庭想趁着夜色离开,但林晓禾没答应。
林晓禾又写了两个字,“明日”。
周径庭懂了,这是让他等。
不过,等到明日就能不一样?
周径庭并不担心他自己,这里的路他比京城来的人熟悉得多,靠地形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躲过去,并非不可能的事。
这也是周径庭敢过来的底气。
现在两个人不好细说,周径庭不再坚持,听林晓禾的话,明日再看。
躺椅是给林晓禾量身定做的,周径庭的身量不合适,他将躺椅让给林晓禾休息,他靠在门边睡觉。
那里是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找不到的地方,在那里也方便守着。
林晓禾没和周径庭客气,原本她也是这样打算的。
熏香里有艾草,有艾草的味道,蚊子就不愿意进来,毕竟不只有车厢里有它们的目标。
夏日和衣而睡也无需盖什么。
另一辆车里的油灯整夜亮着,因为外头点着火照明,车厢里的影子看不真切,只能依稀看到映在车壁上有三个影子,其中一个看起来还戴着帷帽,另外两个手里拿着针线在缝制东西。
“周径庭就在那辆马车,里面应该有三个人?”山顶有人躺在石块堆里,忍着石块边角的压痛感,“今日见两个下人都去了那边,在缝东西的多半就是这两人。”
“难不成真是宁宴平的家眷?如果是周径庭,两个丫鬟不去林家的马车,却在周径庭这里缝衣服,让人觉得奇怪。”
“若是女子,未免太高大了。”
“并非没有这样的,在我老家,有一女子,不仅高,而且相当壮实,那可真的特像男人。”
“当真?”旁边两人惊讶地转头看向他。
那人语气有几分沉痛:“是的,比我高出一个头,足有九尺。”
“!!!”
这样说来,之前看到的那女子身高八尺有余,确有可能?
“主子的信还未到,之前交代我们,如果一路只有这商户,我们避免出面,找人为难她一二,为了一个小小商户,犯不着冒风险。若是有周径庭的踪迹,不惜代价也得将其抓到。闹出大阵仗,才能让朝廷知晓,周径庭无视圣上旨意。”
“那我们要不要出手?这里的寨子都被那商户搞定了,我们根本找不到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