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聿洐扬手把揉成一团的纸巾抛进垃圾桶,灰蒙蒙的视野里出现一个同样灰蒙蒙的身影。
看台上离地面不过几十个台阶的距离,她走了好半天,也没走到底,反而被另外几个人拦下。
有人她手里扯走试卷,指着上面的字迹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发出不友善的笑声。
她站在台阶边缘,没有穿学校新订的校服裙,只披一件旧外衣,低着头,很任人欺压的模样。
祁勋显然也看见了,皱眉道:“旁边就是老师,这几个人也太光明正大了。”
他准备喊老师过来处理,一转头,周聿洐已经抬腿走了过去。
试卷被翻了又翻,其中一个女孩的声音响起:“像你这样的人考进高中不容易,怎么还舍得花费心思在别的地方呢?”
“什么意思?”
“刚刚的广播啊。”女孩笑嘻嘻,染着指甲的手指戳她外套上的拉链,“喂,你是故意那样说话的吧,还是说——我们的年级第一名,天生就有勾引人的本事呀?”
话音刚落,站在台阶上的人垂眼朝下看,束成马尾的发丝飞扬,她脸上没什么情绪,嘴唇却抿得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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攥着水瓶的那只手也绷紧了,关节泛白,每一根手指都在用力。
其他人也跟着回头,齐刷刷注视过来,眼神里带着诧异,奇怪,猝不及防,还有别的什么,像是确定了答案一样。
周聿洐在最后一阶停顿住,他忽然发现冲动果真是种错误。
抱着解围的想法过来,却把当事人推向更深的矛盾。
气氛安静,他低头避开那些神色各异的目光,推了推墨镜,说:“挡路了,麻烦让一下。”
几个女生往旁边让开,手中的试卷掉落,没人去捡,周聿洐跨了一级台阶,还是没能忍住,自己捡起来递过去。
褶皱的纸张抚平,侧边写着一行清隽的字,高一(16)班,温迎。
从上面绕了一圈,颁奖仪式已经开始了。
周聿洐被点到名字,上台领奖,才发现自己忘记摘墨镜。
他随便说了几句感言,草草了事,脖子上挂了好几块奖牌,回到班级。
底下是细碎的讨论声,祁勋撞着他的肩膀嘲笑:“你刚刚真的很装。”
“……”周聿洐没说话,借着墨镜遮挡,朝十六班的方向看去。
没几个人获奖,气氛倒是很热烈。被堵在台阶上的那个人已经回去了,站在最后一排,右手握笔慢慢吞吞,还在写那张试卷。
平平无奇的校服外套将她掩盖,却像是自成一道界限,她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外套里还揣着那瓶水,看上去像没开封的,周聿洐忽然想起,一下午过去,他居然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最后是班主任递过来的运动饮料,周聿洐接过,又听了一堆夸奖,絮絮叨叨,主题不断偏移,转到英语考试上。
祁勋把英语课代表拎了过来,和班主任对讲,两个人口若悬河,唾沫横飞,祁勋的墨镜不幸沾到一些。
周聿洐摘掉墨镜还给他,祁勋下意识摸口袋,想起纸巾还在周聿洐那里,朝他伸出一只手:“拿来。”
周聿洐让他等一下:“我快渴死了。”拧开瓶盖,仰起头,校报社人员扛着摄像机冲过来,在他最脆弱的时候一顿抓拍。
祁勋摊开的手掌竖直了,变成“制止”:“照片上交,请尊重我的艺人,谢谢。”
周聿洐正准备开口,背后忽然传来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他转过身,那道目光却反应迅速,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视野的边缘,某个身影已经写完了试卷,跟随大部队远去的途中,拧开水瓶,又将瓶盖旋回去。傍晚的风吹拂,她影子拉长在数百道同样被拉长的黑色的影子中,似乎和任何人都没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