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还梦到小时候的自己,刚上高一的那段时光。
十五岁的何枝在初中毕业时取得了相当优异的成绩,市里最好的高中特意打来电话,让她去读,并保证学杂费全免。
恰恰是在同一个时间段,把何枝带大的奶奶去世了。她走得突然,以前从没露过面的亲戚成群地赶了过来,他们以操持葬礼的名义,搬空了何枝奶奶的屋子,也卖掉了这间不算大的院子。
何枝对那段记忆不是特别深刻,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哭,她只记得自己每一天都跪在牌位前,麻木地往火盆里送纸钱。
是在做梦?还是真的?何枝自己也分不清。
她总觉得自己还应该去上学,上学回来,奶奶就会背着手,蹒跚着走来温和地对她说:“枝枝回来啦?洗洗手,吃饭了。”
这种情况在何枝的母亲冯桂枚把她领走后,才逐渐好转。
但冯桂枚和何枝想象中的截然不同。记忆中柔软的怀抱,头发上的玫瑰香都不见了。何枝拥抱母亲,感受到的是沾染油污的粗布制服,还有刺鼻的粉尘气味。
她们住在廉价的出租房里,上下楼梯偶尔会踩到别人的呕吐物,或者用过的避孕套。
冯桂枚会从谈的男人那里拿一点钱买肉加餐,会捡菜市场丢掉的菜叶子回来,偶尔路过摆摊的地方,也会偷两条内裤。
她经常翘着二郎腿,一边抽烟,一边戳着何枝的额头说,“这还不是为了你?小拖油瓶。”
何枝依旧穿着冯桂枚不穿的旧衣服,她长高了一些,这些衣服不再那么宽大。
她一入学就被分到了最好的班级,她的学习依旧很好,各科老师都对她非常关注,同学之间也以学习竞争为主,没有欺凌。
没什么好抱怨的。
冯桂枚不容易,她已经尽了最大的能力。她在最关键的时刻没有抛弃何枝,她给了何枝容身之地,让何枝吃得饱穿得暖,她是一位合格的母亲。
没什么好抱怨的。
只是偶尔,非常非常的偶尔,何枝会想起骈明珠,还有霍寻静。
想起他们崭新的衣服、一尘不染的鞋子,想起他们喝完后随手扔进垃圾桶里的矿泉水瓶,而那是何枝为了补贴几块家用时曾经捡起的。
想起骈明珠抚摸自己头顶时的温暖,想起她亲切又怜惜的语气。想起霍寻静写卷子,骈明珠就捧着自己的专业书坐在他身边陪他。
想起霍寻静表达观点时的从容不迫,他条理清晰地列出一二三条理由,正打电话说服他的爸爸,想独自一人参加国外的夏令营。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为何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