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少叙,却说刘嗣芳怨气塞得满怀,不等回到五河县府衙,便叫着一众随行小吏骑马回京了。
勤政堂外,康长明在廊间正与欧阳僧宝话闲。
只见临川王、建安王、袁昂、刘嗣芳和司空长史陈承伯等人来到了门前。
代直阁将军裴之礼,见状进去通报不说。
而后众人顺次来到了堂内叩拜。
“臣等,叩见陛下!”
皇帝一看是陈承伯回来了,急忙放下手中书册,满脸笑意。
“诸卿快快免礼,看座吧!”
众人起身,垂手列坐。
“陈卿。”
“微臣在。”
“此去浮山,所获如何啊?”
陈承伯低着头,斜眼瞧了瞧临川王,只见临川王微微点了点头示意。
没等陈承伯说话,刘嗣芳拱手上前。
“回陛下,我等三入浮山,悉心勘察。”
“只见浮山丛深林密,水面宽阔。”
“两岸土石坚硬,乃天选筑堰之地。”
皇帝一听这话,那是一个眉开眼笑。
“好!好啊!”
又朝底下望了望,好像少了谁。
“为何不见祖暅将军啊?”
夏侯季龙见状低身向前拱手。
“回陛下,祖将军偶感风寒,我等入京时,他尚在车内休憩,今日怕是......怕是来不成了。”
皇帝听后并没有多想,不来就不来了,既然勘察的结果这么可人,少了一个人的建议也没什么。
“浮山筑堰,乃我南国平定天下之始。”
“北徐州七十余万百姓,皆可享其福泽。”
“朕戎马半生,心之所系乃是天下百姓。”
“如今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入主寿阳,我北徐百姓亦能免受死伤之苦,我佛慈悲,实乃南国之幸也!”
“我主英明神武,南国万世安康!”
小主,
临川王等人俯首跪地。
“陛下!”
“罪臣祖暅,冒死觐见!”
勤政堂大门口,祖暅跪在地上,身后是裴之礼和康长明,正要拦着他。
皇帝见状便摆了摆手。
“卿既患病在身,回府中安养便是。”
刘嗣芳见祖暅来此,不由得绷起脸来。
“陛下,罪臣并无疾患。”
“只是车马迟缓,未能与他们一同入宫复命。”
皇帝听后很是疑惑。
“嗯?”
“你们几人,为何不同行呢?”
“罪臣于门外听闻,陛下已得浮山勘察奏报。”
“然罪臣所察之情,与刘嗣芳所奏,大有不同!”
“哦?”
皇帝再次扫了扫堂下。
看来这勘察结果,还真有不同意见了。
“你且说来。”
于是祖暅来到大堂中央,跪地再拜。
“陛下,此乃浮山脚下碎石和泥土。”
祖暅从背后取下了一个包裹,里面是一个木盒,双手递了过去。
喜儿碎步走来,伸手接过。
“陛下,浮山土石松软,故而大堰基础实难牢固。”
“再者,河道狭窄,致使水流湍急,若筑堰于岸,一旦水势大涨,便有溃堤之险。”
“而浮山乃旧时焰山,每遇大雨,必有泥石滚落,如此一来,筑堰工匠之安危难以保障。即便大堰筑成,修葺开支必会大增,但凡有半点差池,亦会使堤岸损毁,以至于大堰倾覆。”
“由此看来,浮山断不可筑堰!”
“卑臣所言,句句属实,在场同僚皆可作证!”
皇帝听后已愣在原地,双手无处安放,只得垂在腰腹间来回搓弄着。
“一派胡言!”
刘嗣芳挺身骂道。
“祖暅,我等奉命勘察浮山地况。”
“你所言不可筑堰之据,实乃信口雌黄。”
“我等一行三十余人,皆已在勘察奏表中署名,唯独你祖暅,颠倒黑白,妄图成为千古清流,殊不知你居心叵测,因迟迟不能升迁而怀恨在心,伺机报复朝廷!”
“陛下,此人欺君罔上,还请陛下明鉴!”
皇帝听后摆了摆手,示意刘嗣芳坐下。
“祖暅所言,卿等......可有人为其佐证?”
祖暅左右环顾着,除了刘嗣芳等人的横眉冷对,这屋子里恐怕再没人搭理他了。
于是他把目光移到了陈承伯身上。
“祖暅,若你所言非虚,为何无人为你说话啊!”
“陛下!臣所言,字字属实......”
祖暅俯身跪地,声音哽咽。
“你父祖文远,历经前朝苦难,仍能端正君子之心,潜心天文历法,精通算术,又谙熟械具营造之术,可谓是巨匠大材!”
“朕念你承父遗愿,虚心好学,忠于南国,故而任你做了材官将军。”
“如今你却以怨报德,实在让朕大失所望!”
“陛下!臣有罪,但所言不敢有半点虚假啊。”
“陛下若不相信,可再次遣人去往浮山勘察。”
“谁是谁非,一探便知啊陛下!”
只见陈承伯满脸通红,汗水从两鬓滑落到脖颈,见祖暅盯着自己,便咬着牙跪在了地上。
“陛下,祖将军所言......乃是实情。”
“微臣不敢妄言,还望陛下明察!”
“放肆!”
皇帝勃然大怒,将桌案掀翻在地。
“前去勘察者有那么多人,难道他们都是有意欺君,只有你们二人是正人君子吗!”
“祖暅,朕念你多年忠心行事,本有意让你反省悔过。”
“可你却私结党羽,诚心坏我大事。”
“来人!”
“末将在。”
裴之礼带着几个侍卫来到了堂前。
“将此二人打入天牢,筑堰之时,填作石基!”
“是!”
于是几人挎着祖暅和陈承伯,拖了下去。
“呵呵......呵呵呵......”
“浮山之地,必将生灵涂炭,南国危矣!南国危矣啊!”
祖暅做着最后的挣扎,可终究是无济于事。
直到他被拖出勤政堂,刘嗣芳和夏侯季龙才敢斜眼朝着门口观望......
有诗云:
白藕藏淤泥,出水露粉衣。
深塘清亦浑,岸边风习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