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本就因温姑娘出走心神大乱,有走火入魔的征兆。他应下了这个比斗赌局,我盟中人人均想劝说七爷莫要参比,但因七爷武功绝高,见他执意要去,我们也未做阻拦。可我们谁都没想到,七爷接下约战而去,乃是守信之举,六分半堂却丝毫不顾武林规矩,在决战之地布下轰天雷大阵,以暗箭伤人。”

任鬼神垂眸咬牙,像是想到了当年事变之后迷天盟所遭遇的种种,本还平静的脸上也带上了怒色:“那一战后,那位雷护法尸骨无存,死得干净,七爷却为他所伤,竟成了个疯子。与雷护法同为总堂主候选的雷损更是因此登上总堂主之位,自此对我迷天盟围追堵截。”

这世上多的是喜欢痛打落水狗的人。

武功最高的七圣主疯了,一度如日中天的迷天七圣盟又怎么可能幸存。

“七爷武功仍在,却时常不分敌我,关大姐也在此时失去了影踪,令盟中又少一人主持大局。我等自然只能藏匿于暗处,眼看着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不断壮大。”

“若非……若非七爷还念着那个女人,迷天盟上下就算翻遍了武林,甚至找到岭南温家去,也必定要将温小白找出——”

这义愤填膺的控诉忽然一停。

任鬼神像是忽然记起,自己此刻到底在同谁说话,连忙止住了话茬。

有些话当作八卦说给下属听,并没有什么问题,可若是说给一个即将嫁给关七的人听,却显然不妥。

前方那道看来弱柳扶风的身影,似乎也因他忽然丢出的种种消息,有一瞬的踉跄。

直到一个声音重新打破了宁静:“他……我与温小白长得很像吗?”

任鬼神心中嗤笑。

他先前说出的迷天盟与六分半堂秘辛,似乎全然没被师青若听在心中,竟是只关注着这个问题。

当真是毫无江湖经验的女人。

他抬起了手。

那并不是一次简单的抬手。

任鬼神在江湖上以掌法闻名,只这一抬手之间,便已将他那鬼神劈绝学的毕生功力都付诸于一掌中。

倘若这一抬手落下,面前的美人便会在顷刻间毙命当场。

可师青若却对这一瞬间的试探浑然未觉。她蓦然顿步转头,固执地重复了一次自己的问题:“我与那温小白很像吗?”

“不像。”说话之间,任鬼神已将手收回了袖中,决计不会让人看出任何的不妥。

因确认了这位来历不明的圣主夫人的确不会武功,他心中一件大事达成,语气也比先前平静了不少。“您与她并不相像。”

这是一句实话。

若说温小白是经霜更纯、遇雪尤清,那么师青若便是明光璀璨、潋滟无匹。

两人之间别说有何相似之处,简直可以说是南辕北辙的分别。

正因如此,任鬼神怎么也想不通,七爷到底为何会将她误认成为温小白,坚持要为她正名,甚至一改先前的蒙昧状态。

若忽略掉他的一些行为,简直已像是个正常人。

这对于有些人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

对他来说……也不是。

他迎着那道泛着泪光的视线,说道:“还请夫人不必在此事上多虑。七爷若能因夫人之故恢复神志,也决计不会再念旧情。虽说这十余年间念念不忘,但也不过是当年走火入魔所致罢了。”

“如今夫人才是七爷即将迎娶的圣主夫人,七爷也未必真是将您认作了他人……”

“罢了。”师青若轻叹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你现下说什么都还为时尚早,往后如何,便先随缘吧。”

……随缘吗?

在这一团浑水的汴京城内,听天由命,便是最大的问题了。

不过这句评价,却并未从任鬼神的口中说出。

他只躬身回道:“夫人所言甚是。”

从师青若蹙起的眉头间,他不难确信,自己方才说出的那一番话,已足够在对方的心中埋下一根刺。

至于这根刺到底会造成什么后果,他背后自有高人指点,绝不会令其失控的。

他更是乐于见到,在挑选护卫之时,师青若本还意欲仔细遴选自己的亲信,却因先前获知的消息显得神色恹恹,只随手指了两人,便回了那待嫁所住的小楼。

而这两人,若是他未曾看错的话,应当是雷总堂主塞入迷天盟的眼线。

换句话说,这是他的“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