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壅而溃,伤人必多。堵不如疏,徐徐图之,教引为上,我懂。前几天局里弄了个文学讨研会,就是有个作者写了篇这个主题的文章发在杂志上得了奖呢。”
“你们搞文化的就爱讲大道理,问其中道理就能引一些古籍老话,把那些东西当圣经。其实那古书古言都是从某一个人开始,一家之言,传得久了就成了真理,到底还是有点武断。”
“你这是要否定传统文化呀,这可严重了。”
“不是否定,我是很欣赏传统文化的,认同一些思想是瑰宝沉淀。只是我是我个人觉得,作为现代人,以现在的眼光看,还是数学最稳扎稳打,有理有据,更科学。”
“行行行,柳老师,讲道理我可从来没赢过你,我识趣儿,我认认输。来来来,快接受我献上的降礼,”文德正笑呵呵地摆手,倒了一杯水恭敬地递到柳清兰面前。
柳清兰被文德正逗笑,接过茶水一边喝,一边继续看平板电脑里的工作文件。
“唉呀,忽然想儿子了。柳老师,那你算一算,我这会儿给儿子打视频过能不能接上。”文德正站在一侧,边看着手机里的信息,边笑着再说。
“概率不是凭臆想的揣测,更不是摸瞎算命,是数学。今天不是每周固定视频的时间,能不能打通,需要考虑的随机因素太多,计算不了。”柳清兰划看新闻内容悠悠回应。
“就是不确定,才让你用科学算一算。”文德正是个乐天幽默的人,笑眯眯地再回头说到。
柳清兰这才算是明白,文德正这是没话找话故意打岔,成心不让她办公而已,便扭头看向他,没好气儿地白了一眼。
“好好好,不开玩笑了,不影响你工作。不过,我说柳老师,我们这结婚纪念日好不容易出来度假一回,享受二人世界,要不您就高抬贵手,拔沉抽身,给我匀点时间。咱们来都来了,就一起去逛逛江南水乡的夜景,去那边楼上听下两出戏吧。”
文德正已年过五十,但似乎是因心宽气广宽的缘故,并没有多少暮年老气,虽已生华发但却眼神明亮,精神气颇足,说笑时眉眼生动,不吝风趣,逗得向来冷清严肃的柳清兰也在唇边化出笑容,面色舒缓几分。
柳清兰在心中也不禁自省,即然是一起出来旅游,自己一直记挂着学校的事,耗在房间内不出去,对文德正确实是是很扫兴的体验。
“再给我五分钟,我们就出去。”
“好咧,那我去给儿子打电话去。”得到承诺的文德正欣喜之色溢于言表,拿着手机步伐轻松地去到露台,并顺势关上玻璃门。
房间唯有自己后,柳清兰再浏览平板电脑里的文件,回复校长发来关于这次期中考试成绩是否经她查阅确认无误的邮件后,合上电脑。
手机又跳出些台风相关的信息提醒,并传来电量过低的提醒,柳清兰从包里取出电源线插上,却发现接口似是有些问题,并不能连上电源。就在柳清兰欲起身再找找其他的充电渠道时,玻璃门被扣响,文德隔着玻璃指了指正对聊着的视频,以口型问她要不要出去和儿子柳肆说几句。
儿子出国五年未归,作为母亲对他的思念只多不少。但面对邀请,柳清兰却下意识的摆了摆手,重新坐回去,对着脑假装还在忙,让他们父子聊。见此,文德正也并不强求,在露台上走着圈向柳肆展示这处临水客栈的夜景,与他分享自己这趟旅游的所见。
隔着玻璃看文德正与柳肆闲聊时的笑容,柳清兰有一瞬间产生嫉妒,而那手机屏幕里柳肆笑弯眼睛的欣喜模样,也令柳清兰既欣慰又难过。区别于柳肆同文德正这对父子亲密融洽的关系,柳肆虽然跟着柳清兰姓了柳,但与她的关系却不佳。
或许是因为对柳肆的教育太过严格,这个儿子自小对柳清兰有一种畏惧与疏离,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板板正正,小心翼翼居多。她们之间没有玩笑,没有笑闹,甚至连母子之间的依赖信任似乎都不存在。有的,只是那种从生物学上被固定住的、不可调整性的母子血缘关系而已。
很多时候,柳清兰觉得,柳肆在她面前所有的听从、乖顺、尊敬只是对她身为母亲角色的世俗传统价值的一种遵从,与情感无关。
最开始,柳肆的名字其实叫柳斌,柳清兰希望他能文武双全。这个名字叫了许多年,直到他坚持要出国留学,去的还是极远的一个国家,学的是柳清兰不看好的专业,母子之间爆发了最严重的一次冲突,柳肆才终于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他说,他一直不喜欢母亲给她安排的学业与兴趣,他厌恶游泳,每一次下水时都强忍恶心,只是着着岸上柳清兰的脸色,都硬着头皮一次次将自己埋入水中。
他不喜欢她对自己的朋友同学一一点评,打分式的评估着,谁有往来价值,谁该远离。不喜欢她指定他一毕业就立即去考公上岸,去她所谓学生的单位当个清水闲人,然后再伺机找个领导家的女儿恋爱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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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他连柳清兰叫了他几十年的名字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