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前面是驿站,咱们可以在那里休息一下。”孟语狂放下缰绳,他看见云遮阳仍没有什么反应,于是又接着说道,“马车已经全力奔驰一个时辰了,再不休息一下,马可要累瘫了。”
云遮阳回过神来,他没有说什么,直接跳下马车,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发现夜色已经全然成熟,好像密不透风的黑色幕布,把整个天地全部遮盖。
驿站就在前方十几步的位置,沉浸在黑暗之中,看上去并没有人在里面休息。
孟语狂起身走入车厢,从车厢的座位下面拿出一堆草料,捧在手里,向着安稳停在官道上的两匹骏马口边送去。
两匹骏马耸耸鼻子,开始啃食孟语狂手中的草料,孟语狂则是腾出一只手,先后安抚着两匹骏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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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挺会驾马的......”云遮阳转过头,对着身后的孟语狂说道。
孟语狂嘿嘿一笑,脸上都是轻松,“哪里,一点谋生的手段罢了。”
“听这话,你以前是的确干过这一行了?”云遮阳敏锐地抓住孟语狂话语之中的细节信息,然后开口问道。
孟语狂点点头,苍老的眼眸之中浮现出一丝遥远的回忆,好像透着一丝伤感,“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那时候,老头子我还算是家庭圆满,有子有女。”
“那你不在家里享受天伦之乐,非要跑出来当这个散修干什么?”云遮阳有些好奇,于是开口问道。
孟语狂深叹一口气,抿嘴道,“他们都死了,我一个人,也不想在那里待太久的时间。”
云遮阳心头微微震动,明白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于是有些细声细气地“哦”了一声,并没有再说些什么。
“你不用这么小心,这事儿已经过去几十年了,我现在,连他们的样子都快记不清了。”孟语狂感受到了云遮阳的变化,开口安慰,他的眼神从未有过的温和。
云遮阳暂时放弃了走入驿站的想法,他来到孟语狂身旁,然后蹲下,朝着昏暗的夜空看去,“他们是怎么死的?”
孟语狂安抚骏马的手愣了一下,但只是片刻而已。
“这个记得很清楚,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他对着身旁的年轻人说道,“一个飞妖闯进我们的村子,然后就是你们道士熟知的事情了,大开杀戒,血流成河,道士赶来,诛杀妖邪,就是这么的......简单。”
孟语狂的声音到最后,居然有了一丝颤抖。
云遮阳没有说什么,他知道,孟语狂的讲述还没有结束。
“刚刚侥幸逃生那几天,我感到一种煎熬,无时无刻不想着家人,甚至几次尝试自杀。”果不其然,孟语狂接着讲述起来,他双手抓住最后一点草料,好像揪住了如烟飘散的往日幻影的尾巴,“但是,我是一个懦夫,我缺乏去死的勇气,于是陷入了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像是行尸走肉一样。”
“那段日子,真的是昏暗无天,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孟语狂轻吸一口气,接着说道,“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了一个道士,以雷霆手段击杀一只飞妖,从那时候起,我的煎熬就变成了一种愤怒,我抛弃了之前的一切,成为一个散修。”
“可是,几十年过去了,我最初的愤怒已经消失了,我是一个懦夫,连正面对抗妖兵的勇气都没有,我逃避了,愤怒或许也随着我的逃避而被烟尘埋葬,永不见天日,直至死亡。”
孟语狂停下了话语,将手中最后一点草料喂给骏马,然后转过身,看向官道之后沉溺在黑夜之中的莽然密林。
云遮阳也不再说些什么,四周安静得让人发狂,只剩下马匹咀嚼草料的声音,听上去就像两块石子儿不停地碰撞一样。
半晌之后,云遮阳站起身,向着驿站走去,同时对着孟语狂轻声说上一句,“进驿站吧,天色真的不早了。”
孟语狂抽动鼻子,牵着马匹跟了上去,他要将马车拴在驿站门口的柱子上。
几个呼吸之后,云遮阳推开驿站的木门,暗夜和阴郁几乎是同时涌入这个小驿站之中。
里面的陈设十分的简单,只是几个石凳,还有一张被折断成两半的桌子,看上去的确很久没有人在这里休息过了。
云遮阳找到油灯的地方,施法弹了一团火焰进去,驿站之中瞬间明亮起来,不似之前那般昏暗无光。